第二百五十八章 過往
話題繞來繞去終於還是繞回到雲衣身上,這是淩清安最不希望看到的,所以他才會從一開始就試圖繞過拍賣場。
可淩銘看中的獵物,哪個又能逃脫得掉呢,淩清安輕輕搖了搖頭,帶著幾分無奈開口,“哥哥們說笑了。”
“這可不是說笑,”淩銘說話時眼睛裏都冒著光,在場三人無一不熟悉這光芒,這是看到獵物的光芒,“父皇都召見過她了,聽說還是請出塵大師過目的。”
誰也不知道淩銘到底從哪來的那麽多“聽說”,這人就跟個情報販子一樣,時不時扔出一些無關痛癢的內幕,來釣更有價值的信息。
“父皇召見隻是聽聞雲姑娘妙手回春,至於出塵大師過目,大約是出塵大師剛好在吧。”
淩清安清楚這個所謂“弟妹”的名頭是絕對不能認的,因為他一旦承認,淩銘就會有千萬種方法去探雲衣的來頭,這一間屋子裏的四個人誰也騙不過誰,大家都清楚得很,所謂一見鍾情都是用來騙傻子的,而淩清安也是絕對不會拿自己的正妻之位去報恩的。
那個位置意味著政治資源,他們四個皆是牢牢捏在了手中,等著一個絕好的時機,和一個最佳的對象。
“是嗎?”大概是覺得時機不對,又或許是因為手中掌握的信息不足,淩銘眼裏的光漸漸暗了,淩清安心裏鬆了口氣明白自己這是躲過一劫,“那妙手回春的意思是,五弟的腿已經好咯?”
“哪有這麽快啊,四哥上次不是已經問過了嗎?”
“誒?”淩銘手握成拳頭敲了敲腦袋,“我忘了,唉,最近記性真是差,真羨慕二哥,一把年紀了記性還那麽好。”
聽著自己莫名成為了被攻擊對象,淩鈺也不多辯,抄起手邊的枕頭就扔了過去,淩銘一個誇張的跳躍險險躲開,枕頭不偏不倚地砸中了淩銘身後的淩清安。
淩清安這才鬆了口氣就被這突如其來地“暗器”擊中,他一時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就看淩銘一個回身拿起淩清安懷裏的枕頭轉手扔了出去,口中還不忘嚷嚷著“替五弟報仇”。
隻是這一扔的手法實在太多拙劣,淩鉞本來看著好好的一出針對淩清安的戲不明不白地落了幕就心頭窩火,想著躺回去睡覺,剛閉眼就被一個枕頭砸中,二話不說起身又砸了回去。
“多謝三哥!”飛回的枕頭被淩銘穩穩接住,又一次鍥而不舍地扔向淩鈺,淩鈺輕輕揮手改變了枕頭的軌跡,使得枕頭又飛向了淩鉞。
淩鉞這下是徹底清醒了,索性覺也不睡了,喊著“我跟你們拚了!”抄起手邊這個,抽出身下那個,左右開弓地砸向淩鈺和淩銘。
淩鈺趁著這間隙又拾起一個枕頭,也不管砸向自己的那個,隻管將手裏這個扔向淩銘。
淩銘邊嚷嚷著“冤枉”,邊手忙腳亂地接住左右兩麵同時襲來的枕頭,同時還不忘用身體將淩清安安然地護在身後。
淩清安樂得觀戰,手中的書已不知何時被他放到了一邊,他在淩銘身後小心地調整好一個視野絕佳又不會被波及的角度,而後便安安靜靜地看著枕頭四下亂飛。
盡管淩清安已經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卻還是被淩鉞一眼看見,在淩銘盡力應對淩鈺的空暇,他又抽出一個枕頭,瞄準了砸了過去。
“三哥你不能欺負五弟!”淩銘一個斜飛用身體擋回了那個出其不意的枕頭,接著一個帥氣地撐地反彈又回到了與淩鈺的戰場。
“這可不叫欺負,”淩鉞說著又扔了一個枕頭過去,“這是男人的戰爭,他沒有理由躲避。”
此言一出,四人皆是愣了,這話,他們都是極熟悉的,曾經,他們還是一群小蘿卜頭的年代裏,他們的大哥,便是舉著這個旗號,慫恿著他們四處闖禍,鬧得這五個皇子,生生成了永安城混世魔王一般的存在。
氣氛一下子變了,淩鈺深深歎了口氣,將手中的枕頭放了下去,淩銘臉上的笑也一點點散去了,他回身將淩清安推到了床邊。
沉默,大家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窗外的雨依舊在下著,仿佛剛才的喧鬧從不曾有過。
“我想大哥了。”是淩銘最先打破的沉默,永遠那麽快樂那麽有活力的淩銘,已而長成堂堂七尺男兒的淩銘,說這話時竟是帶著哭腔。
淩清安伸手握住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輕輕地拍了拍,縱連平日裏最尖刻、最驕縱張揚、最不合群的淩鉞此刻也沒有話了,是啊,誰又不想大哥呢?
大哥在的日子,他是絕對的嫡長子,是弈風國的太子也是未來的王,所以那時的他們都是快樂的,從不需要考慮未來,也對那個位置沒有不該有的野心。
可是後來,大哥走了,他們之中最優秀的大哥離開了,一夜之間,仿佛一夜之間,什麽都不同了。
他們好像依舊可以在一起打鬧,好像依舊可以喝酒喝到天亮,可這些表象之下,是他們各自漸漸萌芽的野心。
淩清安去了邊疆,上了戰場,屢立戰功,淩銘憋著一股勁在官場摸爬滾打,淩鈺就更不用說了,他本是最像大哥的那個人,他的仁德他的民心所向,這是他們誰都比不了的。
那我呢,我能做什麽呢?這是淩鉞那段日子裏一遍一遍自問的一個問題,他還是那個紈絝的皇子,卻發現沒人肯陪他胡鬧了,他取了蹴鞠去找五弟,得到的卻隻是即將披甲出征的五弟,騎在馬上甚為不屑的一瞥。
那天回府他喝得酩酊大醉,痛哭流涕,府上的小廝但凡是想出府找二哥來勸慰他的,都被他罰了杖刑。一切都不一樣了,隻有他還活在夢裏,可現在,這個夢該醒了。
就算他學不來他們的文韜武略,但他有外公家的勢力,他父皇的喜愛,他有君心,就算那些不入流的小手段樁樁件件都讓他的那些兄弟所不齒,但沒有關係,他就是要向他們證明,他們都是皇子,他們沒什麽不同。
那一晚,他們誰也沒睡,兄弟四人躺在一起,聊的是兒時的永安城,是大哥的慫恿和父皇的板子,是那些久遠的時光,
雞鳴之時,他們又各自爬起來,該練早功的去練早功,淩清安被淩銘扶到輪椅上,緩緩地去了永寧寺主殿,這又會是新的一天,而那些過去的,便隻能是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