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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弈風國

  同老人道了謝,雲衣方同皇甫老祖離去。少年那張入城證是空白的,大概是因為未及結賬便已鬧了起來,如此也好,省了雲衣不少麻煩。


  第二日清早,雲衣二人出門時,少年的通緝令已然撤了,雲衣無從得知他跟三皇子具體交涉了什麽,但事情總還算是往好的方向發展。


  “你好像還沒問過他的名字?”二人正上街尋一處修理鋪,閑聊間,皇甫老祖提及此事。


  “問了名字就是有了因果,若我最後救不了他,平白擔負一段因果,不好。”


  皇甫老祖停下腳步,看怪物一樣地看著雲衣,“有沒有說過你太過無情?”


  雲衣頗有些自嘲地笑了,她猜測“無情”二字應該是皇甫老祖能找到的最中性的詞了,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如何保全自己,這大概算得上某種自私了。


  可她還有大業未成,又如何能折在這裏?


  “怎樣,像我這樣的人是不是特別可怕?”


  皇甫老祖以為雲衣至少該先解釋兩句,不意她竟直接地反問回來,思考片刻,終於搖搖頭,“官場之上,我已見過太多這樣的人。”


  雲衣知皇甫老祖在拿她與哪些人作比,感慨地笑笑,“我也曾感情用事啊,隻是一個萍水相逢的人,我縱是再欣賞他,也不至於為保全他傷了自己。”


  “那就是你不打算救他了?”


  “不,”雲衣搖搖頭,“我一定會救他,但我不想擔這段因果,我想他大概也出於這重考慮,所以才一直沒有告訴我他的名字。”


  就算少年懵懵懂懂不知道這層關節,他的師尊也一定會在他下山之前反複囑咐於他。


  因果是極複雜的東西,修煉者普遍認為,因果影響命數,其實遇見即有因果,但大多數人更願意相信,更深的因果開始於交換姓名。


  所以雲衣自認一定會救他,卻不想因為一時意氣背負這麽嚴重的因果,卻不知很多事情,從相遇時便已注定,人們自欺欺人地自裁著因果,到最後,卻隻能接受天命的安排。


  皇甫老祖顯然不太明白雲衣的說法,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他早年聽說過,卻一直不曾信過。


  那便多說無益了,老頭感慨了一句“年紀大了”,隨即放棄了這個話題。


  修理飛船花了不少靈石,但雲衣二人皆是寧願多花些靈石,也不願乘坐暮滄國現成的飛行靈器,他們再也不想跟這地方扯上絲毫關係。


  為保險起見,雲衣早已將黑金紋卡裏的靈石數額劃出,紫金紋卡雖然儲值能力較前者稍差,但貴在低調,在這個富得流油的都城之中,不至於引人注目。


  飛船的修理需要些時日,無奈,他們隻能在此地再多閑逛幾日。


  拍賣行是不敢再去了,莫說拍賣行,整個富人區,雲衣都繞道走了。


  可暮滄國都之中,平民修煉者極少,大概除天賦之外,財力與精力俱是不足。


  是以雲衣敢去的交易場,於她有用的東西甚少,也隻好每日待在客棧,空消磨時間。


  但好在沒再生出什麽其他事端。


  雲衣二人離城的時候,又一次見識了這都城所謂稅收的荒唐。


  不惟在這城中所得要上交一半,就連你在城中花了多少錢,也要再多交予城守三分,美名其曰“管理費”。

  所謂破財免災,雲衣交錢還一向痛快,又索性多花了些靈石,換來了一張整個東境的詳細地圖。


  偌大的東境,其中國家、宗門何止上百,這份地圖當真極其詳細,雲衣甚至在魔獸森林的一角找到了那小小的兩字東齊。


  其中所耗人力物力不言而喻,但地圖繪製本身,又何嚐不需要天賦?

  可見若有重利當前,這暮滄都城,還是不乏人才的。


  方出城門,二人便迫不及待地躍上飛行靈器,一來因為弈風路遠,二來,用皇甫老祖的話說就是“聞著暮滄國的味兒都難受”。


  好在之前換取的靈石還夠他們揮霍,按照和少年的約定,雲衣也催促皇甫老祖有意加快了速度,一月之後,二人落在了弈風國都永安城外。


  一國國運以都城最盛,在降落之前,雲衣已然做好了準備,卻還是在第一眼見到永安都時,被震驚得合不攏嘴。


  那些縹緲的國運在此處已濃鬱得如液體一般,金色的液體蘊成一片氣運海,高高地懸在永安城上空。


  雲衣不修此道,卻也大略明白,這得是聖明君主傳萬年方可能出現的異象,若按此論,莫說凡間,就是仙界都罕有其敵手,一個赤龍國,有何資格與其分庭抗禮?

  那等聖君明主,又如何能允暮滄國那般存在在外敗壞自己的聲名?


  雲衣皺皺眉,越發覺得此事不凡。


  皇甫老祖收好飛船,轉身看見怔愣在一旁的雲衣,循其目光看去,又是永安城牆。


  “怎麽,這個城牆也是石頭做的?”


  雲衣呆愣片刻,方才讀懂皇甫老祖的諷意,不在意地笑笑,“自然是石頭做的。”


  弈風不愧大國氣派,永安城比之前雲衣見過的所有城池都要大,卻不似暮滄國都那般荒唐,城中秩序井井有條。


  雲衣入城時,正有專人在灑掃街道,一問方知明日是弈風國君出城的日子。


  當朝皇帝是個純孝之人,年十五即登基,在位百餘年,每年必攜眾皇子及國師去城外永寧寺以祭祖之名齋戒一月。曾因先祖托夢而四易年號,如今年號聖寧。


  這是灑掃之人告知雲衣的消息,而待她至路邊茶攤再問,卻是得到了一個有趣的傳言。


  據說皇帝齋戒的一月,不理政務,大小政事均由宰相同六部共同商定,過後皇帝也不再過問。


  傳言真假難辨,但這一月確是弈風國最亂的一個月。朝野黨爭,賣官鬻爵之事大行其道,最近的一次,聖寧三十五年七月,僅玄江一郡,一月之內,竟換了三班人馬。


  奇的是,弈風國建國不過千百年,十二代皇帝可謂千奇百怪,但縱是朝政不綱、君德不樹,竟是年年風調雨順,未逢大災,遑論大亂。


  皇甫老祖聽聞此事甚是不屑地撇撇嘴,但說不羨慕,那是假的。


  想他做皇帝那些年,兢兢業業,焚膏繼晷,尚不能感動天心,時還有天災人禍。而這些受命於天的仙國,縱再荒唐總有天佑,這是人力無法彌補的差距。


  雲衣看著皇甫老祖糾結的神色,大抵也猜到他所想,笑了笑,“走吧,先找地方落腳,明日也見識見識這純孝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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