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花妖三
除夕夜宴，宮殿中燈火輝煌。
辭舊迎新，張燈結彩，皚皚的白雪中洋溢著過年的喜悅。
“啪！”眾人循聲望去，是明月公主不小心打翻了琉璃酒杯，瓊漿滿地，碎片點點。
謝止的臉微沉。
太後見明月的臉上似有驚疑之色，她關切道，“葭兒，是不是不舒服？”
明月沒有說話，眼睛盯著大殿之上的主桌，隻管發愣。
謝止以為她在看自己，想著自己對這個女兒確實有些疏忽，到嘴邊的斥責到底是咽下，他放緩了聲音，道，“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天涼，多穿些。”
明月依言告退。
眾人瞧著明月公主遠去的身影，神色各異。
看來皇帝也沒有那麽不喜歡明月公主，畢竟，先皇後可隻有這一個孩子。
不，畢竟，皇帝隻有這一個孩子。
是的，皇帝這麽些年不近女色，雖然在朝政上頗有績效，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卻於開枝散葉這一塊兒不那麽讓人如願。
當然，這些人裏不包括謝止自己。
謝止於這方麵沒什麽心思，自從元肅先皇後逝去，謝止就很少近女色了，一心撲在政事上。
愁的呀，是那些想把女兒塞進宮的大臣們。
所以當前幾年皇帝終於開金口決定選秀後，大臣們可都是摩拳擦掌，誓要把家族裏培養出來的最有希望封後的貴女給送進宮裏，也要防著競爭對手。
宰相家的貴女，還未進宮就被內定為貴妃。
是以，花家小姐玉落進宮前才會在進京途中遭遇刺殺吧。
可惜沒有成功。
殿上那位和皇帝正坐一起好好的，風光榮盛。
明月走出大殿，剛剛一直強撐著的身體一下子沒了力氣，就要倒下，荻若、荻茜二婢連忙一左一右扶住明月，“公主！”
明月微微搖頭，“我沒事，速回宮。”
剛剛她沒有看錯嗎？
她絕對沒有看錯！
席間一片觥籌交錯，大家都在推杯換盞，示意別人沒有發現，可她卻是時時刻刻都在注意著那女人的一舉一動。
那女人坐在父皇身邊，今天酒喝的稍微比平常多了些，應是有了些許的醉意。
明月手裏端著月光琉璃杯，眼卻看見那女人如玉的手掌中長出了一朵端麗的牡丹。那女人似是發現了自己手掌的異象，也有些驚訝，手指微動，那牡丹竟然又憑空消失了。
明月眼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是……妖術！
手中的杯子就這樣毫無意識地跌落。
那女人似乎猜到她看見了，還對她展顏一笑。
明月心裏焦灼，怎麽辦？
大殿上，玉落湊到謝止耳邊輕聲道，“陛下，臣妾乏了，想要先回去歇息。”
謝止瞧著玉落泛紅的俏臉，道，“落兒今天喝的是有些多。”
玉落笑，“有陛下陪著，臣妾高興，自然喝得多些。”
謝止眼含寵溺，“那你回去路上小心些，我叫高杉送你。”說著，他示意宮人把貴妃的披風拿來，親自給玉落係上。
玉落也不推辭，任謝止把一切打點好，微一福身，“陛下，臣妾告退。”又朝太後行了一禮，便轉身離開大殿。
瞧見這一幕的人心裏不免又把貴妃的受寵程度重新掂量了一番。
好家夥，皇帝親手給係披風，還這麽溫柔！
席間的朝廷重臣心裏苦呀，臣這麽辛辛苦苦的為國為民，何時也能得皇帝的這溫柔一笑呢？不免拿起酒悶頭一杯灌下，以解心中的落差。
玉落來到皎月閣，沒讓人通報，徑直走了進去。
荻若和荻茜在明月寢殿外，“見過貴妃，公主已經睡下了。”
玉落點頭，“我就進去看一下葭兒，她剛剛的樣子，我不放心，專門過來看看。”
荻若和荻茜不疑有他，打開殿門。
玉落示意眾人不用跟進來，一個人走進了明月的寢殿。
玉落其實有些猶豫，不知道要怎麽和明月解釋她喝醉了沒有控製住就在手中開花的毛病。
對，她是一隻花妖，一隻在昆山修了三千年的正兒八經的牡丹花妖。
黑暗之中，玉落正不知如何開口。
明月的聲音響起，“母妃，您是花仙嗎？”
玉落仍然不知道如何回答，索性就沉默下去。
“您不說話，我就當您默認了。”明月走下床榻，打開窗戶。
如水的月華灑進殿內，玉落瞧見明月亮晶晶的眼眸。
“母妃，您可以送我一隻牡丹嗎？現在，就像剛剛那樣。”明月笑著請求，就像一個小孩子發現了新鮮玩意兒，十分好奇的要一探究竟。
玉落鬆了一口氣，還是個孩子呢。
她摸了摸明月垂著的長發，“都是快及笄的大姑娘了，怎麽還和小孩子一樣呢。等葭兒出嫁的時候，母妃送你一株獨一無二的牡丹，如何？”
“不，我現在就要。好不好嘛，母妃。”明月搖著玉落的袖子撒嬌。
玉落畢竟是第一次到人間，其實對人間的防備並不很深，也不覺得讓人發現自己的不同會帶來多大的毀滅。
她信手拈來一朵牡丹，遞在明月眼前。
玉落的動作太快了，明月根本就沒有看清楚，一朵牡丹就已經綻放在玉落的掌間。
明月想再看一次，又怕惹惱了玉落，便作罷，欣喜地接過牡丹花，十分高興且新奇的模樣，“您真的是花仙呀。”
“好了，你早點睡吧，記得要替母妃保密哦。這是葭兒和母妃之間的秘密。”玉落轉身離開。
明月抱著這朵牡丹長坐到天明，一夜無眠。
牡丹是花王。
她能隨手長出牡丹。
她到底是妖是仙？
這牡丹花就和真的剛剛摘下的牡丹一般無二，也會枯萎。
莫非那女人根本就是一隻牡丹花妖？
明月一連幾天都沒什麽精神，在宮裏瞎逛著散心。
這天，她揮退了侍女，一個人蹲在池塘旁的假山裏發呆。
沒有蟬鳴蛙叫的冬日裏，一片寂靜。這時，突然想起一道低低地女聲。
“哼！狐媚子！算她好運，當初逃過了那場截殺，否則哪有她如今這樣的聖寵。不過這女人真邪門，父親派去的殺手明明說花家小姐已滅，哪想到竟然還有一個花玉落進京，關鍵這張臉也不會叫人認錯。按理說當胸一劍應死，就算她果真有大羅菩薩保佑未死，胸前也會留疤，皇帝難道不嫌棄？真真是個邪門的狐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