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前塵往事
段斐的聲音在暗夜中響起，鍾靈毓整個人鑽在段斐的懷中，感受著來自母親的溫暖和寧靜。
“大概一二十年前，段家、鍾家、陳家都是在潤夏頗有些根底的家族，三家之間也多有往來。這三家的小孩兒也因此情誼頗深。你爸爸鍾旭，你舅舅段斌，還有你好朋友陳諼的爸爸陳燁，他們三人一處讀書長大。我因為先天心疾，很早就被送出國，邊治病，邊讀書。有些事也是後來聽人說，大概能拚湊出事情的原貌。
“陳燁讀書不行，就被家裏送去當兵，他也爭氣，被選進特種部隊，最後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救了被當做人質綁架的周胭，也就是陳諼的母親，周家老夫人的小女兒，周家現任家主周朔的妹妹。陳燁退伍後回到潤夏，接了因生病退下來的陳老的班。他因為和陳家的其他元老意見理念不同，便準備自己去澤陽發展。有一次拜訪周家，在那裏再次遇見了周胭。但是卸下迷彩的他並沒有被周胭認出。恰好周朔提出去射擊，手法很準的陳燁引起了周胭的好奇，加上陳燁射擊的身影很像救她的那個人，她就提議要大家換上迷彩服，塗上迷彩。周胭就認出了陳燁。後來又發生了些事情，兩個人就相愛了。陳燁在澤陽證明了自己的實力，正式回潤夏接了陳老的班。並且以陳家家主的身份去周家提親。後來周胭就嫁來了潤夏。他們兩個人很恩愛。
“陪著周胭一起來到潤夏陳家的，還有你的生母秦玥，她是周家的肱股之臣秦衛的大女兒，自小和周胭一起長大，情同姐妹，深受周家老夫人喜愛。你生母在潤夏認識了陳燁的發小，你的爸爸鍾旭和你的舅舅段斌。鍾旭和段斌都喜歡上了秦玥。可是秦玥偏偏對鍾旭情有獨鍾。段斌不想破壞兄弟情誼，於是退出，祝願秦玥和鍾旭兩人相伴白首。他就出國讀書去了。
“再後來，我的病情有好轉，家裏有很想念我，我就回國了。那個時候鍾家官場式微，遇見暗潮湧動的機遇期，鍾家能否重新興盛起來，作為鍾家獨子的鍾旭必須擔起重擔。段家在潤夏根基頗深，勢頭冉冉且光明。秦玥雖然背後有周家，但到底她是姓秦，這樣的關係並不穩定，助力不夠大。而鍾旭眼中的好妻子必須是能幫助他鍾家中興的人。鍾旭這才盯上了我，段家二小姐段斐。因為我從小在國外，所以其實從來沒見過鍾旭，即使很小的時候見過，也並沒有什麽印象。再加上和你舅舅積年累月的通信中，他都會提到一個好友鍾旭，我本身就對他很有好感。後來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情況下碰到過幾次。你知道的，你爸爸其實長得很好看，我那時年齡小，就被迷了眼，覺得這個男人是我可以托付一生的真命天子，就著人去打聽，知道了他就是哥哥常提到的鍾旭，就更喜歡他了。哥哥沒有告訴我他們兩人和秦玥的事情，所以我根本不知道有秦玥這個人。鍾旭也從來沒有在我麵前提起過你生母的存在。就這樣，鍾家和段家定了親。可鍾旭不開心，他為了鍾家，為了他自己的錦繡前程，放棄了秦玥。他沒有資格再去見秦玥。一夜飲酒醉，醉裏尋佳人，紅帳翻滾後，前塵俱已往。哪料到大婚之日秦玥因傷心暈倒，就醫之時發現已經懷孕，要打胎，秦玥身體底子弱，打胎傷身再不能有子嗣，於是周胭就來找鍾旭，要他去勸秦玥，況且鍾旭應該對秦玥負責，這苦果不能讓秦玥一個人承擔。到底是傾心相愛的人，鍾旭一天魂不守舍，借敬酒之際出了洞房，去看秦玥。承諾會養這個孩子，若秦玥以後遇到喜歡的男子，可以沒有後顧之憂的去嫁。
“你舅舅是在婚禮前才知道這樁婚事的，一聽到消息，就從國外趕回來。還是遲了一步，我和鍾旭已經拜堂。他就去找你的生母秦玥。才知道秦玥懷孕了，而且執意要打胎。這時遇到了聞訊趕來的鍾旭，兩人打了一架。
“之後，段斌和秦玥求婚，說願意照顧她和她的孩子一輩子。秦玥不願意以感情為要挾讓段斌來承擔她的錯誤，感謝段斌哥哥的情義，但是拒絕了段斌的求婚。
“此時周胭也已懷孕有一段時間了，算算日期，兩人的預產期一前一後，隔不了多久。兩個便一起在陳家待產。周胭待秦玥向來親厚，也沒有人敢說閑話。
“我成為鍾家的媳婦兒後自然要代表鍾家參加一些宴會，又一次恰好和周胭坐在一處，周胭沒忍住，替秦玥在我麵前抱打不平。她說鍾旭不是良人。我很疑惑，就暗中命人查探，奈何陳家因為周胭的關係把秦玥的事情藏得很緊，而鍾家因為要得到段家的支持，更是把秦玥和鍾旭的過往掩蓋的嚴嚴實實。我自己查不到，就隻能去求兄長段斌幫忙，畢竟段斌是我段家長子，將來的段家家主，自是會有自己的門路能查到。
“哥哥本就是此局中人，知道真相，之前隻是不想我傷心，才瞞著我，見我來問，想著長痛不如短痛，加上他心裏也心疼秦玥，就告訴了我實情。
“我這才知道秦玥和她肚子裏孩子的存在。那時離秦玥的預產期還有大半個月，而周胭再過幾天就會生產。
“我想要去見一見秦玥。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怎麽走到當時這個地步，算一算日子，秦玥懷孕的時機恰是她和鍾旭兩人議婚的那段日子。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鍾旭放不下秦玥還是秦玥死纏著鍾旭要以孩子威脅。所以想要她要親自去見一見秦玥。
“我就求了我哥哥，他去來拜訪陳燁，我就辦成隨從混進陳家，在後院見到了秦玥。我和你生母亮明身份，來求一個真相。秦玥畢竟從小和周胭一處在周家長大，在周家受教，何其驕傲一個人，她不欲多言，隻和我說說鍾旭非良人，不過即使為了段家的助力，鍾旭也必會對我一輩子好，望我珍重。可我也是段家如珠寶般珍養長大的人，我真的無法相信那時候對我捧在手心裏嗬護的鍾旭，那樣一個翩翩公子溫潤如玉的人，內裏竟然如此不堪。我要去找鍾旭問個清楚。
“在我的質問下，鍾旭惱羞大怒，覺得秦玥不識眼色，壞了他飛黃騰達的事業。他把我哄住，說秦玥是陳家派過來對他死纏爛打的，懷孕是她使計下藥才得逞的。我那時看事情不夠分明，確實有些糊塗，就相信的鍾旭。鍾旭穩住我之後，就去找秦玥。秦玥心如死灰，就早產了。我被鍾旭哄住，可我哥哥卻不會，他本就一直關注著這件事，包括鍾旭後來又去找秦玥並且說了一通絕情的話導致秦玥心緒不穩早產。他都知道，他這才相信，原來從小一起長大的人，是會變的，鍾旭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鍾旭了，他已經被名利迷了眼，為了名利可以不擇手段。哥哥覺得鍾旭此人確非良配，所以拉著我去醫院，要我看清楚鍾旭究竟是怎樣的人。
“秦玥恰好和周胭同一時辰生了孩子。秦玥因為受刺激，加上長期鬱結於心，而周胭是本身體質就弱，生孩子就如同過那鬼門關，兩人最後都難產而亡，各留下一女。就是你和陳諼。誒，這也是你們兩個人的緣分。
“我被這件事情給嚇蒙了，我真的沒想到生孩子是會死人的。我也沒想秦玥會失去生命。都是女子，我當時深感人間一切皆苦。
“那時段家和鍾家做決定的都還是上一輩的老人，鍾段兩家聯姻是老一輩的決定，無法改變。也就是說，即使我再不願意，我也得和鍾旭結婚。
“我因為自小有心疾，所以才會被送到國外讀書，順便治療。所以我本身就不容易懷上孩子。我便以此為借口，決定假裝懷孕，把你抱來當自己的孩子養。和鍾旭約定，我認下你，條件是自此與鍾旭在婚姻之內，陌路。
“這次是你外祖放權，舅舅正式成為段家家主，他同意了鍾段兩家無需再聯姻，我才能和鍾旭離婚，離開鍾家。
“不過你放心，你舅舅從小就最疼你，而且會一直疼下去，因為你是秦玥的孩子。
“關於你的身份，就是這樣，這件事隻有鍾家、段家、周家、陳家的極少數人知道內情。
“對了，現在周家的大夫人秦期，是是你生母秦玥的妹妹，也就是你的小姨。她認你做了女兒，你就可以認回你的親外公。由此可見，她還有周家，都是真的疼你。”
段斐把女兒抱地更緊，“阿毓，其實有很多人把你放在心上。”
她揉了揉鍾靈毓的腦袋，軟軟的頭發絲兒讓段斐的心柔的一塌糊塗，“當年的事情其實並不算複雜，隻是每個人都陷在了局中，命運的陰差陽錯，才產生了這樣的結局。很難說清楚孰是孰非。也希望你不要恨你父親，他也是被業力迷了眼，才看不清，他其實也不快樂。不過，那都是他種的因所結的果，是該他承受的東西，逃不掉。”
鍾靈毓隻覺得心好累，什麽都不想去思索，隻想在母親懷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