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共舞相知
秋去冬來,元旦將近,年級上組織元旦晚會。
班裏要出節目。
李牧想要班上出一個中國風的、具有古典韻味的節目,哪裏料到班上同學不是學鋼琴就是學芭蕾,清一色兒的西洋玩意兒,李牧感歎著國樂不再,瞧見開學登記的個人特長一欄,鍾靈毓會昆曲,顧深會劍舞,簡直是旱地甘霖,拯救了李牧。
他立馬把兩個人叫過來。
“有什麽想法?”看著站在麵前的少男少女,俊俏的臉龐,挺拔的身姿,李牧滿意的點頭,問道。
鍾靈毓隻是笑,不說話。
剛剛那道數學題她還沒弄明白,要不要問下李老頭呢。
顧深問,“老師想要什麽樣的節目。”
李牧,“弘揚中國文化,有中國特色,最重要的,要傳遞美。”
鍾靈毓想了下,和老師說道,“老師,其實我不是很建議在元旦晚會上唱昆曲,大家也聽不懂,隻是看個熱鬧,我也學過古典舞,不如我和顧深排一個舞,他舞劍,我跳舞,可以嗎?”
李牧點頭,“這是個好主意,顧深,你覺得可以嗎?”
顧深,“可以。”
在進教室的前一秒,顧深對鍾靈毓說,“白天我們各自整理下對這個節目的想法,放學路上討論下。”
鍾靈毓點頭:“好。”
咦?放學路上,他知道他們住一個小區一個單元一層樓嗎?
好像除了軍訓第一天遲到那會,就再沒有碰到過了。
鍾靈毓抿嘴,誒,最近被學習拖住了追夫之路。
放學鈴聲響起。
鍾靈毓急急忙忙的寫完化學卷子的最後一題,交卷。
誒,不知道成績什麽時候能好起來,這個班大神太多,她壓力很大好不好。鍾靈毓一歎氣,翻開化學參考書,剛剛有道題她好像做過類似的題,當時隻是大致看了下解題思路,沒仔細研究,結果考試遇到時就又蒙了,誒,必須再仔細看看,研究下思路。
鍾靈毓正低著頭埋在書裏研究,眼前出現一大片陰影。
她抬頭,瞧見顧深單肩挎著包站在她桌前。
顧深瞧著從書裏抬起眼的鍾靈毓,問道,“走嗎?”
鍾靈毓糾結的看了眼化學題,又瞟了眼顧深,艱難的抉擇了下,點了點頭,“稍等。”
迅速的收好書包,鍾靈毓和顧深一起走出教室。
問學業和美男如何兼得?
直接問顧深不懂的題目不就好了。
“顧深,剛剛的化學卷子你覺得難嗎?”
“還好。”
“倒數第二題你記得是怎麽做的嗎?”
“你剛剛翻得那本資料,第三單元第八個知識點最後一個練習題,你仔細研究下,不會再來問。”
“哦。”鍾靈毓幹巴巴的回答,好尷尬呀。
看來學業和美男不能兼得。
鍾靈毓覺得,學習還是要靠自己。
在真理的路上,是木有捷徑滴!
總結完畢!
澤陽市初冬的夜晚和潤夏市的有些不同。
潤夏市屬於丘陵地帶,有山擋著,風比澤陽這邊平原上肆虐無阻的風要小一些,所以鍾靈毓從小到大其實並沒有帶圍巾的習慣。
而現在,還未到真正的嚴冬,凜冽的風已經像刀子一向刮向鍾靈毓。
並不算健壯的鍾靈毓在路上走的很艱難。
於是她半低著頭,避免風吹到眼睛裏。
漸漸地,她覺得好像風小了一些,整個人沒有那麽難受的感覺了。
抬起頭,鍾靈毓看見顧深大半個身子擋在她的前方,阻住了夜晚裏風的來勢。
其實,顧深嚴格意義上來講,也並不是一個很強壯的人。作為一個美少年,重點在於“美”和“少”,男子氣概在這個年齡也會還未完全長成呢。
瞧見顧深的身子有些為不可見的搖晃,鍾靈毓默默走到和他並肩的位置。
兩人一路無言,就這樣一路走進九重天小區,走到同一棟樓前。
顧深拿鑰匙刷開一樓大門,拉開門發現鍾靈毓也要進,終於開口問道,“你跟著我幹嘛?”
鍾靈毓眨眨眼,有點尷尬,他果真不記得呀。
站在一片昏暗之中,鍾靈毓指著裏麵一樓大廳明亮的燈光,說道,“我也住這兒。”
顧深點點頭,沒說話,撐著大門示意鍾靈毓進來。
鍾靈毓低著頭從顧深身側走進來,直接向裏走去,按電梯時聽到身後傳來一樓大門閉合的聲音。
誒。鍾靈毓微微輕歎。
兩個人,電梯按鈕隻亮了一個樓層。
顧深戴著耳機沒有反應。
當鍾靈毓和顧深一起走出電梯時,顧深才後知後覺的問道,“你也住這一層?”
鍾靈毓無力的點頭,然後不等顧深說話就轉身朝另一邊走去,書包也不取下來,直接伸手從後麵拉開拉鏈摸出鑰匙開門關門,動作一氣嗬成,留下還在發愣的顧深。
突然鍾靈毓家的門又被拉開,一個小腦袋從裏麵探出來,鍾靈毓眨著眼睛問道,“對了顧深,你聽過編鍾沒?編鍾可是正兒八經的中國樂器,緣起於西周。在古代可是專門用於宮廷演奏。絕對滿足李老頭兒的要求,弘揚中國文化,傳遞美,而且還高大上。我們可以用一首編鍾的音樂來排一個舞。你覺得可以嗎?”
顧深似乎有些發懵,不過沉思了幾秒後,點了點頭,“可以。”
於是就這樣,鍾靈毓和顧深開始了每天排練的日子。
從選曲,熟悉曲譜節拍,到編舞,單練,合練,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轉眼一個月已經悄然過去。
周六晚上,鍾靈毓回到家,寫完作業見時間還早,就打開家門蹬蹬瞪地跑到對麵敲門,顧深開門見是她,問道:“怎麽了?”
因為住的比較近,而且在學校排練還得去和藝術生搶教室,兩人這些天裏都是要麽在顧深家,要麽在鍾靈毓家排練的,為此,鍾靈毓還特意從網上買了個特別大的鏡子擺在一個空著的房間裏專門當做練舞房。
一個月的一起排練也讓鍾靈毓對顧深稍微的熟識了一些,真的是表裏如一的清冷,不過人還好,倒是不冷漠。鍾靈毓想,也許有的人天生就是氣質冷清吧。
“我們要不再排練一下,大後天就表演了。”鍾靈毓有點忐忑,畢竟第一次和顧深合作,還是想要留下美好的記憶的。
“好。”顧深點頭,把門拉的大一點示意鍾靈毓進來。
鍾靈毓進門看見餐廳桌子上擺的碗筷,問顧深,“你剛剛在吃飯嗎?”
顧深道,“已經吃的差不多了,你先去舞蹈房練一會兒或者在書房拿本書看,我收拾一下馬上就來。”
鍾靈毓點頭,徑直走進練舞的房間。
顧深家這個房間有三麵牆貼的全是鏡子,還有一麵牆是窗戶。
鍾靈毓第一次進來時很奇怪,怎麽會有人專門在家裏裝修一個練舞房。
顧深解釋說他們一家都喜歡藝術,比如舞蹈,唱戲,樂器之類的,有一個專門練習的地方會方便一些。
鍾靈毓朝四周一看,果然角落裏專門有一個區域放著各種樂器。
鍾靈毓拿起一個塤,有些驚喜,“你會吹塤嗎?”
顧深點頭。
鍾靈毓把塤遞到他麵前,滿眼期待,“你演奏一曲,如何?”
顧深挑眉,接過塤又放回原處,“這次表演如果完滿結束再說。”
自此,鍾靈毓每天追著顧深要排練,廢話,她還想聽顧深演奏塤曲呢。
鍾靈毓笑。
顧深還真是多才多藝。
成績優異,長相俊美,看他連塤和劍舞都會的這個樣子,還真是啥都會,也不知道人父母是怎麽培養的。
鍾靈毓坐在練舞房的地板上,盯著鏡子裏的自己愣神。
她,好像也並不差呀,怎麽比起來就好像短一截呢。
鍾靈毓撇嘴。
討厭這個別人家的孩子。
不過這麽久從來都沒碰到過顧深的父母,聽他說是調到外地上班了,所以家裏隻有他一個人住。
鍾靈毓走到窗邊,外麵正在下雨。
從樓上往下看,恰好是一片小樹林。
深秋的漫天細雨似裹挾著清風飛舞,玩弄著落葉,零落滿地。
點點的枯黃綴在枝頭,在風雨中飄搖,卻並不淒涼,如精靈降臨人間,一個回旋,是天空中盈盈的眼波一蕩,在她粼粼的心湖中漾起一層漣漪。
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敢於麵對淋漓的鮮血。
她要學會直麵她的生活,麵對她的人生,勇氣和樂觀是她最大的武器。
前進路上,披荊斬棘。
鍾靈毓正發呆,房間門被打開,顧深換了件衣服走進來,“開始吧。”
鍾靈毓站起來,“好。”
顧深去一邊調音樂。
鍾靈毓就靠在鏡子旁的橫杆上瞧他。
顧深調好音樂一轉頭就看見鍾靈毓黏在他身上的眼,他有點不自在,“怎麽了?我穿錯衣服了嗎?”
鍾靈毓笑,“沒有,很好看,我就是發呆,視線沒有焦點的。”
“嗯,那開始吧。”
他們選的曲子是編鍾樂曲《屈原問渡》。
蕭聲起,顧深入場,編鍾聲響,鍾靈毓亦動。
兩人一人舞劍,一人甩袖,一人問渡,一人回應。
音樂停,鍾靈毓和顧深相視一笑,都有些恍神。
屈原問渡,問的是什麽?
“顧深,你可有畢生要完成的事業?可有冥冥中的任務把你指引?”
鍾靈毓問出口,才察覺這話本身沒問題,說話的人和聽話的人也沒問題,關鍵是時機不對,現在的她和顧深的關係還沒有深到談理想的地步。
沒想到顧深竟然回答了。
“當然有,此生,不為良相,便為良醫。”
鍾靈毓看向顧深,見他神情莊重,接著問道:“哦?那你當為良醫,還是為良相?”
顧深舞了個劍花,把劍背到身後,“行醫治病,能從繁雜的病症中準確的找出最根本的病因,會根據不同病人的情況調配合適的藥材,方能藥到病除,讓病人重獲健康,此乃良醫。
“為相治世,要能窺見社會時弊之本源,會調配人馬和各方勢力來醫社會之疾,使得社會穩定繁榮的發展,此乃良相。
“不怕有疾病在眼前,怕的是有病不治,沒有勇氣承受良藥苦口,沒有魄力拔出毒瘤,意誌不堅,瞻前顧後。
“顧深此生,願為良相。為萬世開太平。”
此時天幕早已是灰黑一片,屋子裏的燈光亮如白晝。
那少年的眼,比燈光還亮。
那裏麵閃爍著的東西,讓鍾靈毓的肩上也感覺到了一種重擔。
她脫口而出,“好。此生你顧深若為良相,我鍾靈毓當為良醫,與你攜手,醫盡世間疾。如何?”
鍾靈毓有些忐忑,竟就這樣說出了心中所想。
不過管他呢,破罐子破摔,說都說了,況且還是這種為國為民、天下為公的偉大理想,也不怕人聽去,唯一擔心的,是被人說不自量力。
“可以。不過你要努力了。足夠優秀,才能掌握話語權,足夠強大,才能推行正道。不怕黑暗的反噬,才能推進光明。”顧深一笑,話語裏帶著堅定與激昂。
鍾靈毓這才發現,顧深並不是一個骨子裏清冷的人,恰恰相反,他的內裏是燃燒著的熱血,隻不過被掩藏在厚厚的堅冰之下,也因此,當他所有的熱情都集中在了一個點,那火山噴發的點,會給寂寥無邊的冰原帶來全新的生機。
鍾靈毓也笑,“你也得加把勁兒,小瞧女人可是會輸的很慘。”
顧深揚眉,“我從不小瞧任何人,隻是有的人不願意走入我的眼中。我也從來不和任何人比,我隻是完成我命中注定應該完成的事。我在完成任務的過程中修行我自己,成就了別人,也成就了我自己。”
自信,無與倫比的自信。
卻並不狂妄。
讓人油然的相信,他一定會完成他的心之所向。
鍾靈毓道,“你會成為此生最好的你。”
顧深看向鍾靈毓,堅定道,“你也會成為此生最好的你。”
兩個人相顧無言,千言萬語洶湧在胸前,最後化成二人緊緊相扣的右手。
不過此時,鍾靈毓還有許多事情尚不明白,跟著人喊口號很容易,真正去做時,那種心境和格局,她還需要曆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