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內家之正
鍾靈毓雖有所惑,也知不可深問,就隻是行禮道謝。
陳諼見這老道士有點意思,興致上來,也想湊個趣兒,“道長,那您也替我算算?”
老道士點頭,“施主也請據心中所念,說出一景。”
陳諼水靈靈的大眼一轉,笑道,“有了,我就說風言風語的‘風’,如何?”
鍾靈毓覷了陳諼一眼,陳諼又笑,“道長別誤會,是現在正刮的這個風。”
老道士也笑,“貧道知道。”
他沉思著,瞧了陳諼半晌,又觀了鍾靈毓一刻,終於開口,“二位施主緣分頗深,命裏皆坎坷,且同人不同命。好在祖德頗深,皆得庇佑。成魔成神皆在一念間,切莫偏執,誤入歧途。不要辜負自己肩上重擔。如今機緣已到,望二位小施主珍惜,永葆本心。”說著一頓,對上兩個小姑娘都還有些懵懂的眼,他心下微歎,又道,“二位所站之處風雪甚大,山路陡峭,施主小心慢行。貧道告辭。”
老道士說完便合掌一揖,不等陳鍾二人有所反應便轉身離開,腳步未曾停頓。
陳諼抬手欲喊住那道士,鍾靈毓攔住她。
陳諼問道,“阿毓,你信那個道士鬼話嘛!他分明是什麽都看不出然後在這裏瞎編亂造呢。要不是本姑娘剛剛把我的鞭子拿出來玩了玩,他得說的更慘然後就要我們掏錢消財免災!”
鍾靈毓笑:“我不信。隻是想著我們平日裏都在學校,哪有機會遇見道士,聊上幾句就當開開眼界,也不會掉幾塊肉。況且看他畢竟是老人家,聽聽就聽聽嘛。”
陳諼搖搖頭轉身:“浪費時間。走吧,咱們上山。”
這老道士走了一段路忽聞一聲“能空道長好”,他循聲看去,原是常年在山中賣香的林家媳婦兒,他行禮,問道,“原來是林施主,今日風雪,生意可好?”
這位便是剛剛在亭中和鍾陳兩人相遇的賣香大姐。林大姐想到剛剛在杯子下發現的紅包,臉上像綻開了花,笑道,“道長剛剛從山上下來可有見到兩個長得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人美心也美,剛剛在我這裏買香,好家夥,價格也沒問,趁我一溜神擱了個紅包拿了袋香就走了,這紅包裏的錢夠買好幾袋香呢。我想著若是再去還她錢反倒不美,辜負了小姑娘的心意,不如我下次燒香的時候也替姑娘們燒幾炷香,替她們求個如意郎君。姑娘家嘛,姻緣可是頭等大事。”
原來這老道士竟是在諭山清修的能空道長,素來受人尊敬。
能空心中明了,林施主嘴中的小姑娘應該就是剛剛的兩位小施主。
他未說話,隻是笑。
姻緣豈是燒香求的來的,得看心。
林大姐又說,“今兒怎麽沒看到到陸小哥兒和道長一起?”
能空道,“陸施主明天就會離開,今早功課之後我放了他假,讓他四處轉轉走走,不必跟著我這老頭子了。”
林大姐心裏有些惋惜,沒想到明天就離開了呀。
那個陸小哥雖然帶著麵具,可是能看出長得可俊俏了,而且側麵還特別像一個明星,就是好多年前那個演霍去病的小少年,那時二花還小,她在家帶娃時還天天在追呢。
不過後來那個演員好像去讀書了,似乎還考的是國內最好的大學——明洛大學。
連她這個山上賣香、沒讀過多少書的婦人都知道洛京大學取自“洛京明堂”之意,學校名氣可見一斑。
她瞧著能空道長不再說話,便笑道,“道長下山應是有事,我就不打擾道長了,山路不好走,道長注意安全。”
能空行禮告辭。
青石板路上,行人漸漸多了起來,呼嘯的風唰唰的穿梭在蒼茫的山林間。
越往山上走霧越大,陳諼拉著欄杆上的鎖鏈一回頭,突然覺得踩著青石板的腳有些軟,她穩了穩心神,扭頭叫鍾靈毓,“阿毓你看,下麵全是霧,啥都看不到,再加上之前雪還沒化,整個白茫茫的一片想像不像仙境?”
鍾靈毓瞧著她的小動作,伸手扶住陳諼的胳膊,笑:“來,小諼子,本宮今日就大發慈悲,扶著你上山。”
陳諼也不臉紅,讚到,“謝秀娘娘抬愛,恭敬不如從命。”
兩個人說說笑笑地繼續拉著路旁欄杆上的鎖鏈,小心的爬著階梯。
風裹挾著雪花,紛紛揚揚。
鍾靈毓去上廁所,陳諼就一個人在外麵轉悠。
眼見著前麵像是一處道館的樣子,青瓦紅牆,六百多年前的皇家道場的氣象顯現出來,陳諼摸了摸相機,有些手癢。
她看了看廁所的方向,鍾靈毓還沒有出來。
陳諼想,反正有電話,她先去拍幾張照。
風起雪揚,似漫天梨花被人運氣舞動。
有一個青年身著道士服,在庭院中打太極拳。
一招一式,行雲流水,配上他長身玉立的樣貌,著實是魅力無邊。
陳諼旁邊恰好有兩個女孩兒,看起來比她要大一些,像是大學生的樣子。
一個紮著丸子頭的杏眼女生拽了拽旁邊短頭發酷酷的女生的衣袖,兩眼放光,十分興奮地說道,“你看,這男生好帥!”
陳諼本來以為那個酷女孩兒會反駁,哪知那女生竟然也點了點頭,聲音裏也帶著難掩的激動,“確實好看!”
陳諼默默地翻了個白眼,往遠離她們的方向挪了挪。
她不和花癡為伍。
這人也就長了副稍微好了點的皮囊,但也稱不上絕世容貌。
而且就是個花架子。
招式確實好看,隻是可能連她的鞭子都接不住。
陳諼轉身準備離開。
“哎,你覺得他像不像陸欽本呀?”丸子頭女生嘰嘰喳喳。
短發女生摸著下巴觀察了半晌,鄭重的開口,“好像還真有點像。”
陳諼頓住腳步,扭頭審視那青年的臉。
劍眉星目,鼻梁高挺,整個人給人一種刀削出來的堅毅之感,倒不是玉麵書生、弱不禁風的類型。
不過他帶了麵具,遮住了半邊臉。
側麵倒還真是有些像那個國民老公陸欽本。
陸欽本自從去讀書之後就很少演戲了,可即便是隻演一些配角,他也依然能激起人們對他的興趣,帶起巨大的流量。
關鍵人家顏值高,演技也好,大熒幕上簡直全方位無死角,那種每一幀都能截下來做雜誌封麵的高級感可不是每一個頂級流量都能有的。
而且學曆也高。
陸欽本上的可是明洛大學呀,澤陽市和潤夏市都是地處江南的小地方,離洛京甚遠,考上明洛大學可不容易,阿毓那個學霸都不能百分百的拍著胸脯說一定能考上,更別說她這個學渣了。
所以,陳諼這個不追星的人,對於陸欽本其人,真的是一直有關注的。
陳諼來了興趣,仔細觀察起他的動作來。
看了一會兒,陳諼終於看出了點名堂來,
這人雖然招式打的漂亮,可是整個人就像一隻隨時可以離弦的箭,沒有太極拳那種以柔克剛的感覺。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感覺不到他的氣。
呼吸也不對。
短發女生看了看手機,對同伴說道,“我們得走了,大峰他們好了,叫我們過去呢。”
丸子頭女生雖然不舍美男,可還是被酷女孩兒拉走了。
陳諼見沒了閑雜人等,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把相機裝回包裏。
她解下係在腰間的九節鞭,劈手便向那青年裂空打去。
其實陳諼隻是準備嚇一嚇他,鞭子根本連這人的衣角都不會沾到。
她本以為那青年會被鞭子的勢頭給驚到,哪知那人根本沒有理會她破空而去颯颯作響的鞭子。
麵具青年十分淡然的繼續打他的拳,絲毫未受影響。
陳諼挑眉,沒想到,還有點膽量。
陳諼卷起鞭子,走近青年。
她笑,“喂!敢不敢和我比劃比劃?”
青年沒理陳諼,繼續練拳。
陳諼也不惱,她對於有膽量的人一向有好感,一向很寬容。
她直接出手製住了他。
這青年好好的在庭院裏打拳,又是被人圍觀,又是被人挑釁,實在是覺得流年不利。待要發火,隻是……算了,他是溫文爾雅、芝蘭玉樹的翩翩君子,要低調,不能惹事。好,他忍。
手臂現在完全不能動彈,青年深呼吸,說道,“姑娘好身手,現在可以放開在下了嗎?”
陳諼笑,“早和我說話不就沒事了。”她鬆開手。
青年一得自由,立馬後退,準備離開。
陳諼揚了揚鞭子,破空的聲音在漫天飛雪中響起。
她說,“我有幾句話,說完就走,這位……小哥哥,還是聽上一聽。”
青年隻得停下,抱拳道,“請講。”
陳諼也不多言,隻道,“太極拳是內家拳。內家之正,練氣為根本。技擊之道,有形態之強並不是真強,實則是氣散於外,沒能歸藏。無形態之強而堪以為強者,才是真強。已經練氣歸根的人,你看不見他形態的壯,顏色的威,他卻氣不鶩,心不驚,雖見柔弱,此得內家之正。所以奉勸你一句,不要隻求皮相,關鍵在氣。”
說完,也不等那青年有所反應,便轉身離開了。
隻餘滿園雪白中沉思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