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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又見故人

  永正二十一年九月,皎津軍將官嘩變,縛了魏如虎及萬舉等主戰謀士,浩浩蕩蕩羈押入京,交付掌刑司。周知行大喜過望。


  原來,當初魏如豹逃來京城後透露了一件事——魏鯤身邊有一位名叫秦酣的武將,是魏鯤的死忠心服。後來魏鯤暴斃,也是秦酣第一時間起疑並提醒魏如豹速速逃離,他自己則留在皎津軍中,假意繼續效忠於繼任的世子魏如虎,靜觀其變,留待裏應外合之機。


  高契知曉這一內情後,火速與眾僚商議並拿定計策。此後一年多時間裏高契數次派使者安撫魏如虎,卻無人注意到使團中一個貌不驚人的小吏正是詹沛的心腹手下虞昴。


  虞昴得以順利密會秦酣,授意其嚴密觀察魏如虎一舉一動,若魏如虎繼承其父遺誌、安分守己便罷,一旦其有引戰之舉,則隨機應變,可活捉便活捉,當殺則殺。至於萬舉,虞昴卻交待秦酣盡其所能捉活的。


  軍中眾將都知主公魏鯤生前主和反戰,對礎州軍的驍勇也有些膽寒,於是秦酣沒費多少力氣就暗中集結到不少反戰同僚。魏如虎起兵攻陷杞鄉不久,秦酣振臂一呼,諸將引兵圍合,將魏如虎一舉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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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萬舉家人,馮廣略和萬願圓也被分開羈押入京,關押在不同的地方,次日一早,萬願圓便被開釋。萬願圓一出監房門就看到了焦急等待的丈夫,夫妻二人擔憂彼此多日,如今終於相見,再顧不得別的,激動得抱頭痛哭。


  “這些錢,二位請趕緊拿了走人。”一個麵貌衣著都十分普通的男子在一旁冷冷催促道,說完便準備離去。


  “閣下請留步……”馮廣略慌忙道。


  “還有何事?”


  “敢問是何人這般關照我夫婦?”馮廣略壓低聲音,小心翼翼試探著問道,“可是……可是詹濟之?”


  官差頓時麵露不耐煩之色,蹙眉厲聲恐嚇道:“你兩個既保住了性命,還不盡早趕路?似這般婆婆媽媽瞎問瞎想,保不齊又會走上死路!”


  武官說完又要離開,卻再次被女子叫住:“這位大哥,求求您,既然詹將軍……”


  武官猛然轉頭,手按佩刀,目露凶光,把萬願圓嚇得一聲不敢吱。


  “哦,不不不…不敢耽誤大哥公幹,我們走,我們這就走。”馮廣略說著匆忙扯起萬願圓,揣好銀子,夫妻二人相互攙扶著匆匆而去。


  走出好遠,馮廣略才敢扭頭回望,見官差走遠,馮廣略俯身悄聲向懷中哭泣不止的妻子道:“願娘,你想見嶽父,我倒有一個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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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氏夫妻拿出五兩銀子各自置辦了新衣,在客棧梳洗幹淨,換上簇新錦衣,又雇了體麵的馬車來到詹府門前,豪爽地拿出一兩銀子打點給門房求見詹將軍夫人,自稱是久別的故人,來京述職,順道拜訪。

  門房見二人衣冠楚楚,姿容典雅又出手闊綽,所以並無懷疑,接下銀子,客客氣氣地應承下來。


  鄭楹正在對鏡梳妝,聽聞故人來訪,請來一見,竟是馮廣略,另一位一猜便知是他的妻子萬願圓。


  這二人的出現大大出乎鄭楹意料之外,鄭楹一時呆住,馮廣略也是一臉囧相。鄭楹剛回過點神,冷不防又見萬願圓跪倒在地,於是趕忙上前與馮廣略一同攙扶起來,驚問出了何事。


  萬願圓不肯起身,跪在地上,攥住鄭楹的手哭道:“夫人,事到如今,求你大人大量,多多擔待拙夫往日的得罪之處……”


  “言重了,快快起來。伯淵並無過錯,不過是一些口舌之爭罷了,你們若是遇到什麽麻煩,還請直言相告,不必見外。”


  萬願圓稱謝後站起身來,向鄭楹講述了父親萬舉被擒之事,懇求鄭楹想方設法讓自己見父親一麵。


  鄭楹一聽說萬舉被抓,頓時激動問道:“你們可知他被關在何處?”


  馮廣略答道:“我們一群人都被關在南門禁軍大牢,但我看到嶽父他被帶去了地下監牢,似乎被單獨囚禁了。”


  “好,我帶你們去!”


  馮氏夫婦不期鄭楹這麽爽快就答應下來,更不曾察覺其眼中已有異於常人的偏執眼神——那種似乎極熱切,又似乎極空洞的眼神。


  馮氏夫婦相識而笑,對鄭楹千恩萬謝。


  “二位請先在此安坐稍等,”鄭楹冷靜道,“容我去問阿樟要令牌——阿樟剛開始學著理事,高將軍前不久給了他一隻令牌,興許能派上點用場,總比空口白牙的強。”


  鄭楹走到門口,忽轉身打量了一下萬願圓,略一遲疑後,請萬願圓同去,說是為了好辦事。馮廣略正摸不著頭腦,急不可耐的萬願圓已起身隨鄭楹出了門。


  到了鄭樟住所,鄭楹留萬願圓在外麵廊下等候,自己來到房內。鄭樟看到姐姐,笑著起身迎上前。


  “阿樟,姐姐想借你令牌一用。”


  “令牌?姐姐你……要令牌做什麽?”


  “有個當官的犯了點事,被關在牢裏等待發落,家裏人懸心,想見一麵,那邊卻不肯通融。他女兒與我有些交情,就來求我,我心想,她不過是求父女一見,必不會節外生枝,再說烏鳥私情也屬人之常情,不好太絕情,就應了下來。我們兩個婦人,不好辦事,單塞錢也行不通,就想借你的令牌一用。”


  “這……”鄭樟遲疑。


  “阿樟,姐姐還沒開口求過你什麽吧,今日若不是……”


  “姐姐!”鄭樟一臉為難,半是撒嬌半是抱怨道,“別的什麽都依姐姐,此事……我初掌事,正事還沒辦一件,倒先徇私,高將軍跟姐夫知道了,恐不大好。”

  “這算什麽大不了的事,你看看外麵那位夫人的文弱樣,還有我,別說拿到一個小小的令牌,就算給我們尚方寶劍,我們也做不出什麽來。真有什麽,都由姐姐擔待。不是姐姐故意為難你,若為別的,哪怕是為她的丈夫求我,我也不會想到來煩勞你,可她是為她父親,你知道,姐姐……最見不得骨肉離散的場景……太苦了。”鄭楹說著早已淚流滿麵。


  鄭樟隔窗隱約看到屋外女子,見她確如姐姐所言,眉眼間愁雲密布,衣飾姿容也仿佛官宦人家女兒,回頭又見姐姐哭得傷心,心中大為不忍,思慮再三,終於還是開了篋屜取來令牌交給了姐姐。


  鄭楹拿到令牌,仍不急於出發。因陌如的兄長是府中護衛,鄭楹便囑咐陌如悄悄去哥哥住處取一身換洗的護衛行頭來。陌如一一照做。


  行頭到手後,鄭楹吩咐馮廣略換上,自己也換了樸素衣裙,另帶了許多銀錢梯己和一把華美佩刀,這才與馮氏夫婦一同前往南門大牢。


  這麽一番折騰,到南門大牢已是午時,三人同行,鄭楹與馮廣略走在前麵,萬願圓跟在後麵。


  鄭楹先上前對守衛斯條曼裏道:“奴家是詹將軍夫人侍女。這位……馮娘子的父親關押在此,馮娘子想見父親一麵,因與夫人相厚,便找到夫人向詹將軍說情。因不是什麽大事,詹將軍便令護衛拿令牌帶她前來,臨行前,夫人怕你們不信,白耽誤時間,又吩咐我帶上此佩刀作為信物同來,好讓馮娘子早些見到父親。”


  馮廣略站在一旁,適時亮出令牌鎮定啟口道:“將軍令卑職隨同探訪,免得生出什麽枝節。”萬願圓則在後麵不住抽抽嗒嗒,三人配合十分默契。


  守衛認出佩劍確是上司的那把,令牌也出自禁軍,兩樣信物都對,又見此情景,疑心就去了大半,令開了牢門,放三人進去。


  “數年不見,楹娘竟似乎變得聰明了不少。”馮廣略心裏正想著,忽然,原先走在後麵的鄭楹快跑著從馮廣略身側擦過,將馮氏夫婦甩在後麵。


  夫妻倆納悶地對視了一眼,不明白為何鄭楹一個外人倒比自己更顯迫切。


  鄭楹跑到牢底,怕兩人待會出現耽誤自己問話,又匆忙折返回去對馮廣略悄聲道:“當年薛王案,萬侍中是知情人,我想先問他些話,再讓你們親人相見,好嗎?伯淵,此案與令尊也有關,你也可趁此聽聽看自己多年的堅持是對是錯。我不讓你出來,你萬不可出來,願娘,你也一樣。放心,保證不會耽誤你們見麵。我幫了你們,求你們也幫我這一回,行嗎?”


  馮氏夫婦這才明白為何鄭楹如此急不可耐。兩人也都是通情達理之人,聽了這話,隻好強忍住急切,止了腳步,不再向前,由鄭楹孤身一人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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