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出頭(2)
太後、王皇後、一幹後宮嬪妃還有念薇江纖月還有皆坐大廳正中央。
而二樓一間雅座隔間,秦瞳百無聊賴的坐在屏風後。對麵雅座中的,正是漠國三皇子耶律宏。今日,他頭發高高盤起,一身大乾青衫,手中折扇輕搖,倒是做了大乾的打扮,若非那雙湛藍色的眼睛,簡直同大乾風-流倜儻的英俊公子無二。
蕭太後看了看二樓,笑道:“瞧瞧,郎才女貌的,多般配。”
身旁眾嬪妃紛紛點頭稱是。
王皇後也附和道:“希望瞳兒能想開些,那漠國王子身份尊貴,看上去倒也是一表人才。如今看來,是我過去太狹隘了,兩人是天作之合也說不定。”
瞳兒嫁給他,也好過嫁給那個不識趣不體貼的武夫。
眾人又是一陣附和,一時間氣氛非常好。
豈料王皇後又道:“母後,您這回宮以來第一次公開露麵,貴妃卻沒有來,簡直是目中無人。”
這話一出場麵瞬間安靜了,誰不知道王皇後同高貴妃水火不容。一個手握六宮大權,一個獨得帝王寵愛,低級嬪妃們在兩人夾縫中生存,誰也不敢亂站隊。此時,雖然高貴妃沒來,但誰也不曉得她有沒有眼線在此……因此大家都不敢亂接話。
本是喜慶的場麵,卻瞬間冷場了。連蕭太後聽了這話也是一臉不悅。
蕭太後沉聲道:“好了,你少管別人的閑事,多操心操心孩子才是真的,一個個都不讓哀家省心。”
王皇後吞下心中委屈,強笑道:“太後這麽說有些不妥吧。瞳兒如今性子收斂了不少,已經懂事多了。更別說煜兒了,他從小聰明乖巧,哪哪都是大乾百姓的楷模。”
她剛說完,就聽閣樓外傳來一道清泉般的聲音——
“母後過譽了。兒臣愧不敢當。”秦煜拱手行禮,身旁站著顧雪。
兩人向太後、皇後行完禮,蕭太後笑道:“太子來了啊,旁邊這位是太子妃?快坐。”
說著命人賜座。
念薇坐在太後後排,同秦煜的目光在空中偶然相遇,神態自若的移開。
看他的樣子,應該也放下了。念薇心中舒了口氣。
秦靖依言在太後身側坐下,豈料顧雪仍笑著站在那兒,蕭太後蹙眉問:“太子妃還有事?”
顧雪笑道:“孫媳有事要稟,太醫剛剛診出,雪兒有喜了……”她說著摸了摸平坦的肚子,羞澀的低了頭。
秦煜目露震驚,他不動聲色的看了顧雪一眼,身子僵住了。
知道她同老七做下那等齷齪之事後在人後他連話都不屑同她講,怎麽可能?難道是——那晚醉酒?
“什麽?此事當真?”王皇後率先反應過來,大喜道。
顧雪滿臉紅暈:“時間尚短,雪兒本來也不敢確定,請了方院判診過……”
方太醫乃太醫院院判,為人剛正不阿,可比那剛正的性子更出名的是他那高超的醫術,由他斷的脈,自然是錯不了的。王皇後驚喜交加,眾人紛紛道賀。
王皇後看了眼一側坐著神色不明的兒子,問道:“你是怎麽回事!太子妃身懷龍嗣你怎麽不早說,還讓她這麽站著,有你這麽當夫君的嗎?”
秦煜站了起來,淡聲道:“兒臣知錯。”
顧雪一臉嬌羞道:“母後錯怪殿下了,殿下並不知情。是雪兒的錯,前兩日知道這個好消息後瞞了下來,想等皇祖母回宮再公布,也是給老人家一個驚喜。”
“哀家很高興。”蕭太後滿意的看著顧雪。她到如今這把年紀,最大的願望便是子孫滿堂,盡享天倫之樂。她嗔怪得看著秦煜:“你還愣著幹嘛,還不扶你媳婦坐下!”
他這個孫子,樣貌才華處處都好,就是木訥了點,性子倒不如靖兒討喜。
秦煜聞言,眉頭微蹙,向著顧雪伸出手去。
顧雪怔了一下,笑著將手放入秦靖掌心,兩人“親昵”的在一旁坐下。
在場眾人一時間言笑晏晏,氣氛融洽。
此時,周圍燈光俱滅,正中央戲台亮起,開戲了!
宣武帝為討蕭太後開心命人請了大乾最有名氣的幾個戲班子來宮中唱戲,這些戲班子表演的劇種多樣,但大都是蕭太後最愛的京戲。念薇有些困倦,坐在後排一邊吃糕點一邊閉目養神。
起初倒也沒什麽稀奇,台上先是演了些《龍鳳呈祥》、《貴妃醉酒》、《四郎探母》等戲,蕭太後十分高興,賞了戲班子不少錢財。
直到這場《玉堂春》,台上唱的十分投入,下麽眾人也聽得如癡如醉,這段唱的是《三堂會審》,台上“蘇三”正唱道:“好比那羊入虎口有去無還。”
任誰都沒想到蕭太後竟突然摔了茶盞,勃然大怒——
念唱作打瞬間全停了下來,殿內燈火驟然亮起,台上台下已是跪了一片,眾人不明就裏間,隻見蕭太後臉色鐵青。
倒是伺候她的老公公反應極快,他指著台上的“蘇三”喝道:“大膽戲子,你不曉得太後娘娘屬羊嗎,你這麽唱什麽意思!”
眾人這才恍誤,原來是此句唱詞得罪了太後。
那唱“蘇三”的青衣叫尚小芸,是津沽一帶來的,雖然年紀輕輕,但在當地也是個角兒,這次受邀進宮本以為是天大的榮耀,哪裏想到會遇到這種場麵,此時她早已嚇得渾身發抖,她將頭磕的咚咚作響。
“民、民女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那班主是個見多識廣的,一頭冷汗的解釋:“容草民解釋一二,我等著實不知情,這隻是唱詞,我等實在是無心之失,請太後娘娘見諒!”
剛才開口的公公看向蕭太後。
隻見她沉著臉道:“如果哀家沒記錯,這句難道不應唱‘魚兒落網有曲無還’嗎?”
那班住哆嗦著解釋:“回太後娘娘的話,您說的不錯,這戲詞有好幾個版本,小芸她見識少,唱的是我們津沽的版本,她真不是有意頂撞您,請娘慈悲為懷原諒了她吧!”
蕭太後聽了,冷笑一聲,道:“好啊。”
那班主同尚小芸正要磕頭謝恩,卻聽她接著曼聲道:“那就割了她的舌頭,已示懲戒吧。”
那尚小芸嚇的當即暈了過去,那班主臉色慘白,癱軟在地,本以為進宮唱戲是天大的榮譽哪裏能想到卻招致天大的禍端。
眾人見二人模樣,有人捂唇嘲弄的笑著,也有些人倒是覺得台上之人有些可憐,畢竟太後屬羊這件事便是在宮中也很少有人知道,此事倒是他們太過倒黴。
隻是大乾向來等級森嚴,這些戲子同樂姬一樣皆屬賤籍,他們的命在權貴眼中不過如同草芥,因此即便許同情也無人給他們說情。
暢音坊內雅雀無聲,已有侍衛來上前將暈過去的那青衣往外拖。
念薇眉頭深深蹙起,她深知,對唱戲之人而言,割掉舌頭比直接要了他們性命更加可怕,這場無妄之災後,那年輕的姑娘此生都將處於地獄之中……
她心中一窒,上前幾步到了蕭太後跟前,行了禮,緩緩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