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墓地
念薇醒來的時候發現已是晚上了，燭火跳躍。
桃紅激動的扶起她：“姑娘你可醒了，您都昏睡了一天了！”
她愣了下，記了起來。
秦靖的人趕來救他們，然後自己好像上了馬，同他同乘一騎……
“我睡了這麽久嗎？”
“是呀，不過您不用擔心，宮中大夫已經來瞧過了，您隻是太過疲勞又染了風寒，好好休息就沒事了……”桃紅說著，想到王爺抱著側妃回來的模樣，一臉糾結。
“還有事？”念薇疑惑道。
“姑娘，真的不是奴婢告訴的殿下！那日您跳下馬車後奴婢按照您的吩咐扮成您的樣子回府了，也沒有人發現呀，殿下怎麽發現您消失的奴婢也不知道！奴婢真的沒有告密，奴婢對天發誓！”她手指天空，異常認真。
“我知道了。”念薇點點頭，淡聲道。
咦？就這樣？
桃紅麵露驚訝。
念薇笑道：“之前那麽說，隻是我有點私事想要悄悄解決，我知道你對我存了一肚子疑惑，可你從沒有問，多日相處，我斷定你是個聰明、善良的姑娘。如果你相信我，那麽，我也相信你。”
且在穀中她問過秦靖，他也絲毫沒有瞞她的意思。他一直在她身邊安排有暗衛盯梢，所以那日她剛出城他就收到了消息，快馬加鞭趕赴斷崖。也正是因此，她才撿回一條性命。
桃紅心中感動，眼眶紅紅的，出去吩咐準備晚膳。
王府外傳來一些響動，綠萍一邊擺盤一邊道：“姑娘，奴婢方才從膳房回來，發現外院多了不少侍衛，院中還停了一輛華麗的馬車，王妃也在呢，聽說了公主殿下來了！”
念薇聽了眉梢微動，徑自在飯桌邊坐下。
綠萍蓋上食盒，問：“姑娘不去瞧瞧嗎？”
桃紅此時進來了，啐道，“姑娘要做什麽，要你多嘴！”
綠萍沉了臉，正要說什麽，卻見秦靖快步往這邊過來。
兩人問了安，又多擺了副碗筷，行禮退下。
不等念薇開口，秦靖徑自掀袍坐在桌邊，“怎麽不等本王？”
念薇驚訝：“殿下還沒用膳嗎？”
秦靖點頭，又道：“下次晚膳記得等本王。”說完執筷用飯。
他說的輕鬆自然，仿佛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可念薇卻怔住了。
雖然自斷崖山後，她覺得兩人似乎親近了不少。可她從未忘記，自己隻是他的側妃。就算她知道靖王府似乎沒有其他王侯貴族家那些死板的森嚴的規矩，但大家族內家主同主母一同用飯一向是大乾的慣例。
就像記憶中，娘親還在的時候，顧濤再寵衛氏，即便衛氏後來升為平妻，可顧濤每日卻依舊要同娘親一同用膳，盡管衛氏也在，在坐在主位上的隻有娘親。在大乾，這是規矩體統，也是家和的體現。而妾室，上桌或是自己獨自開夥食是沒有人在意的。
她並不是他的妻，他居然要自己等他？
“你不餓？”見她愣著，秦靖關切道，“是哪裏不舒服嗎？”
念薇搖頭，低頭吃飯。飯畢，她忽然開口：“殿下在穀中說，知道我娘親被埋在哪兒，能不能帶我過去看看。”
從醒來她就一直記掛此事，如今她感覺自己體力恢複了不少，他正好也在……
“現在？”秦靖愣了一下，轉頭卻對上她寫滿執拗的雙眼。
“如果殿下累了的話，那……”她咬唇道，臉上劃過失落。
“好。”秦靖打斷了她的話，他深深望著她，“但是你要答應本王，不要激動。”
念薇點了點頭，一言不發。
他點頭，打了個響指，一名暗衛落在窗外，恭敬的的立著，他低聲吩咐幾句，對念薇道，“我們走。”
秦靖帶著念薇一路策馬飛奔，很快就到了京郊一處亂葬崗。
秦靖當先下馬，向念薇伸出手來。念薇怔了一瞬，沒有去接，自己扶著馬鞍跳了下來。她環顧四周，麵色越發沉冷。
荒僻的山坡上，墳頭林立。夜色幽冷，偶有棺槨露在外麵，周遭籠罩著陰森鬼魅的氣息。
手一熱，念薇低頭，發現他握住了自己的手。他神色同樣凝重，掌心傳來的溫熱卻讓人無端踏實不少。心中的忐忑漸漸不見了，她漸漸平靜下來。
有暗衛從黑暗中出現，跪地恭敬道：“殿下，人帶來了。”
說罷，朝後一揮手。兩人同樣黑衣裝扮的暗衛將一個中年男子拎到秦靖他們麵前。
那人剛一著地，都伏在地上抖做一團。
其中一個暗衛道：“此人就是十年前相府的管家。”
念薇上前一步，“你抬起頭來！”
那人顫巍巍抬起頭，見到念薇忽然怔住了，一張嘴開開合合，有些不可置信：“你是……大小姐嗎？”見念薇皺眉，他激動地指著自己，“我，王阿貴啊，大小姐不認識奴才了嗎？”
眼前這張約莫五十歲左右皺紋滿麵的臉似乎同記憶中一張臉重合起來，念薇猶豫著開口：“王伯伯？”
王阿貴老淚縱橫：“大小姐，一轉眼你長這麽大了。”
念薇扶起了他。
她雖然不記得他的名字和職務，但她已確信，這個人就是當年王嬤嬤的哥哥，記得也是在王府做事。
“對不起，是我害死了王嬤嬤。”
“小姐不要這樣說，都是那衛氏……作惡多端……我還以為大小姐您……沒沒想到您不但活了下來，還出落的如此漂亮。阿妹在天有靈的話一定會十分欣慰的……”王阿貴伸出樹皮一樣幹枯的手擦了擦眼淚。
王阿貴當年任相府管事沒多久，梅夫人就出事了，他妹妹也命喪當場。他本欲報仇，可那衛氏卻拿住了他的妻兒威脅他，不得已他隻好忍氣吞聲昧著良心為衛氏做事，誰料後來衛氏放不心還是要殺他滅口，他僥幸死裏逃生，從此在鄉下隱姓埋名以種田為生，直到前些日子被秦靖的人找到……
念薇沉默許久，沙啞的開口：“聽說當年我娘的後事是你處理的，她……在哪？”
她久久的站在墓碑前，沉默不語。
王阿貴在一旁念叨著:“大小姐勿怪，當年衛氏讓將夫人仍在荒山喂狗，我隻能偷偷將夫人安葬在此……夫人，大小姐來看您了……”
見念薇安靜的站著，他忍不住再三歎氣。
有暗衛將他請走。周圍寂靜無聲。
又過了一會兒，見念薇仍然如竹竿一樣杵著，一直在不遠處站著的秦靖蹙眉，往她走去。
她的背影是說不出的寂寥，遠看挺的筆直，走近了才發現那纖細的脊背竟在微微顫抖著……
秦靖眼中劃過心疼，他脫下披風，搭上她肩頭。她怔然回頭，他這才發現她臉上一片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