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敬茶（1）
“殿下誤會了，她如今，已嫁做人婦。”元嘉歎息一聲，給秦煜倒了杯酒，“我敬殿下一杯。”
秦煜深深看了他一眼，接過酒杯，飲盡。
“世間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既如此，元兄又何必執著。不如退一步，皆大歡喜。孤並非護短，但阿瞳美貌驕傲，放下公主之尊全新全意喜歡你，你當真一點機會不願給她?”
“如今北鏡動蕩，陛下命臣全力操練禁軍作為後備，臣早已下定決心，戰事不平，臣不會成家。還請殿下不要強人所難。”
秦煜臉上劃過詫異，眼前男主神色鄭重，全無玩笑之意。
“喝酒。”他道。
寒涼的夜晚，秋風蕭瑟，兩個藏著心事的失意男人，不醉不歸。
翌日。靖王府。
桃紅推門而入，卻見念薇筆直的坐在床上，身上還是昨日的大紅喜服。
“姑娘怎麽起這麽早?”桃紅笑著開口，說完又驚覺不對，“瞧我這記性，如今該稱呼您為側妃娘娘了！”
念薇一夜未眠，此時才回過神來，她眉頭蹙起：“我將你當作自己人，以後沒有外人在，依舊叫我姑娘。”
她一臉疲憊，麵帶不悅。桃紅微怔，又見床上鋪滿花生桂圓瓜子，大紅喜被整齊的疊在一角，又浮現出夜色中昨日王爺離去的身影，一時也斂了笑，點了點頭。
“奴婢喚人來給姑娘梳洗？”
“好。”
換下喜服，將濃豔的妝容洗淨。念薇從滿櫃衣服中挑選了一見最不起眼的，布料和樣式都十分常見的檀色錦裙，臉上隻施了曾薄薄的脂粉稍微掩飾了臉上的憔悴。可即便是這般低調，桃紅的眼中還是忍不住讚歎。
分明是尋常的衣服，可穿在念薇身上卻氣質高華；明明幾乎沒有裝扮，卻端的是明麗若春花。
隻是——
桃紅疑惑的問：“雖然您這樣也很好看，可姑娘這樣未免太素淨了些，這樣會不會被王府中其他女眷看扁？殿下明明命人準備了很多華麗的服飾，剛剛那件石榴紅綺羅雲錦就十分名貴，還有那件緋色撚金紗裙也非常漂亮啊……依奴婢看，您如今可是側妃，還是該打扮的豔麗些，也好震懾一下府中那些妖精們……”
念薇正在梳發的手頓了一頓，她站起來，睨了桃紅一眼。
“奴婢失言。”桃紅自知是話多了，慌忙道。
念薇本不想多做解釋，可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估計心中也是委屈。也罷，念薇輕歎一聲，道：“你剛剛說我是側妃，那麽就該知道，這王府的真正女主人並不是我，而是王妃娘娘。我如今剛入府，不宜如此高調。”
而且，這王妃，還是她從前的好姐妹——江纖月。
進宮選秀那段日子，兩人住一間房，感情很好。念薇實在不願意因為嫁給同一個男人而使兩人反目成仇。再者，她也著實被江纖月對秦靖的癡情所感動，並不想插在兩人之間。
“走，隨我去拜見王妃。”念薇道。
按照大乾規矩，新入府的妾室第二日都是要給主母敬茶的。她雖是身份高貴的側妃，但說到底也是妾室，所以這茶是一定要敬的。
念薇帶著桃紅和兩個侍女一路去了攬月居，此處乃王妃的居所。穿過園門時，她忍不住駐足了片刻，目光落在頭頂的三個大字上——端麗秀氣，這倒是有幾分功底。
難道此為女子所提？如此，倒是十分少見！
領路的管事見狀，笑道：“此字原是王妃所提，又請了當世雕刻名家宮生摹刻於此。前不久王爺也誇讚不已！”
念薇怔了怔，印象中的江纖月，膽小懦弱、沒有主見，沒想到還是個才女。
也是，畢竟如她這般的名門閨秀，大都從小請了各種先生嬤嬤教養著，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也是尋常。是她大驚小怪了。宮中短暫相處，自己了解的，或許隻是她的很少的方麵。
桃紅哼了一聲：“有什麽好稀罕的，我們娘娘的字也是一絕呢。”
她雖沒怎麽讀過書卻也是認識字的，從前伺候念薇時見過她畫畫寫字。雖然她沒什麽文化，卻看得出，念薇的字十分大氣。
念薇瞪了她一眼，桃紅知趣的閉嘴。
攬月居內華麗大氣，江纖月坐在主位上，下首兩排坐了美人若幹。而江纖月一側的位置本該由秦靖坐，如今卻是空著的。
桃紅一早就告訴她，她去打聽了，王爺一早就去了城外軍營。
按照規矩，新人入府，是要向主君主母敬茶的。如今才成婚第二日，靖王就不在，多少有些不給側妃麵子。加上昨夜王爺並未在新房休息的消息早已傳遍王府，因此眾女眷一早前來，多帶著看笑話的心情。
如今看著款步走進來的曼妙女子，眾人皆忍不住怔住了，心中都不約而同劃過一個想法——好美的人兒！隨即眾女眷露出或羨慕或嫉妒或探究的神情，麵色各異。
唯獨一人，自始至終都很淡定，那就是獨坐上首的靖王妃——江纖月。而她身後站著一個清秀的女子，念薇覺得十分臉熟——她從小記憶驚人，見過的人很少會忘記。這個姑娘是當初她為秦靖擋劍，給她送藥的姑娘，叫什麽來著？
“沈姑娘，給側妃端茶。”江纖月笑著開口。
沈姑娘？對，她叫沈曼，當初桃紅告訴過自己，她是秦靖奶娘的女兒，同秦靖一起長大，情同兄妹，在府中十分受人尊敬。
如今她侍立在王妃身邊，靖王竟把她派去伺候王妃？聽聞靖王成婚後同王妃並不親近，如今看來，倒也未必。
念薇心中暗暗思忖著，沈曼已恭敬將托盤端至跟前，她微笑著接過，膝蓋一彎跪在地上，捧著茶遞到江纖月眼前。
她溫柔地開口：“妾拜見王妃，請王妃用茶。”
說著像以前一樣衝江纖月眨了下眼睛。隻是念薇沒想到，江纖月非但沒有回應她，甚至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從前兩人認識的痕跡。
江纖月麵帶笑容端正地坐著，可笑意卻十分淺淡、浮於表麵。她甚至沒有去接茶杯。
不知為何，看到如今的江纖月，她隱約覺得——倆人之間的姐妹之情，怕是再也不複當初了。
念薇手中發酸，麵色漸漸凝重起來。
是她低估了人心。她其實能夠理解如今江纖月的心情。她深愛靖王。且她新婚不久，如今靖王就新娶側妃，換成別的女子必然也是不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