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流星還願（中）

  “茉莉是個很可憐的女孩，從小沒有爸爸，媽媽後來也死了，生活很貧窮，就住到了我們家裏。你和她關係很好的，那時候，你們一起玩遊戲，看電影，一起出去玩……”


  “本來，我是隻想把綺綺你養大了就行的，可是茉莉來了我們家後，papa動搖了，因為她也是我的親人，和我有血緣關係，所以我要把她養大……可是，茉莉從小沒有人疼愛，我照顧了茉莉一段時間後，她居然喜歡上了我。嗬嗬，我明明是她的哥哥啊，她卻說愛上了我，還非我不嫁了。”說到茉莉，他就想起了那個抱著玩具熊，滿臉髒兮兮的女孩，也不知道那個女孩現在怎麽樣了，她現在在哪裏呢？她今天……心情還好嗎？


  他不知道，他隻能在記憶中搜索著他最後一次和她告別時的臉，那一刻的她，是那麽的純真，那麽的幸福。


  雖然，依舊有那麽一絲的哀傷。


  “……茉莉很愛我，可是她那麽小，比綺綺你還小，而且還是我的妹妹，papa怎麽可能和她在一起呢……最後，茉莉自己提出了要走，而且王誌遠哥哥的爸爸媽媽也沒有子女，茉莉就去了他們家裏，被他們領養了……那時候我沒有告訴綺綺你。你知道了以後，對我生了很多天的氣。”


  說著說著，他再一次想起了那年那月那一天，他在路口和茉莉分別的場景，那種淡淡的感傷，那種濃濃的哀愁，再一次彌漫上了心頭。


  聽到他說茉莉的時候，嫣綺的眼圈紅得更厲害了。她看著他，不解地說道：

  “papa……你為什麽要讓茉莉妹妹走？你……你照顧她不是很好嗎？”


  “嗬嗬，那綺綺你又為什麽要離家出走呢？”劉強看了嫣綺一眼，淺笑了一下，“一樣的。因為她也知道她是我的親人，我不應該和她有情人關係，所以才走的啊。就像綺綺你一樣，把我當爸爸。”


  他的回答讓嫣綺微微一愣，嫣綺的神色黯然了幾分，她再一次低下了頭，烏黑的長發垂落，好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月子也好……茉莉也好……都是很好的女孩，papa其實都很愛她們的，可是，他們都是有血緣關係的，都是親人，是沒辦法在一起的啊。”他哈著手上的氣，輕輕地說著。


  而嫣綺也是沉默著，不發一語，也許她是發現了她和月子還有茉莉的故事非常的相似吧。


  “和這麽多人相遇，走到一起，現在想想也真的覺得好有趣啊。那個時候雖然會迷茫，但是現在想想，卻覺得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在一起的時候玩玩鬧鬧，日子一下子就過去了，事後回想起來，才真的覺得那真的是很寶貴的日子。”


  聽著他的話，嫣綺默然不語了好久好久。


  最後，她抬起頭，問他道：


  “papa，你真的這麽想要我做你的女朋友嗎？”


  嫣綺的話，讓他在一次一怔，他拍了拍嫣綺的小手，笑嗬嗬地說道：


  “綺綺，你知道嗎，茉莉離開之前，她問過我一個問題。她問我我最愛的人是她，還是你。”


  聽到他的話，嫣綺傻傻地看著他，欲言又止。


  “papa告訴她說，我自愛的人是綺綺你。”


  當他說出這話的時候，嫣綺輕輕地捂住了小嘴，眼睛微微睜大。


  “所以茉莉才走的。”劉強苦笑著，低聲訴說著，“綺綺，你應該記得你14歲離家出走的時候吧。那一次papa誤會了你，還摔了你的手機，你生papa的氣，一口氣就跑出了家。那時候，我看到你跑遠的身影，真的想讓你就在外麵好了，永遠不要回來好了……”


  “可是papa氣頭過了之後，還是忍不住想找你，papa還是忍不住擔心你，那天晚上，papa真的好擔心，一直找了你大半個晚上，打電話給了所有的人，馬老師，你的初中老師，曉慧……當她們都說你不在的時候，papa真的急瘋了。那天晚上我一直都沒回家，在外麵找你……最後我自己也頭暈發了燒，沒辦法才去了醫院。那時候，我真的以為綺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你真的恨透了我這個papa。”


  “那天晚上的時候，我還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噩夢，都過去這麽多年了，可是papa還是記得那個夢。你知道papa夢到了什麽嗎？”


  嫣綺看著他，搖了搖頭，然後等著他說下去。


  “我夢見綺綺你離家出走了，一去再也沒有回來，在夢裏，papa一直找你了50年，可是50年過去了，你還是沒有回來。一直到我老了，老的躺在床上動也動不了了，你才回來了了，你站在門口，看著躺在病床上的我，還是那麽的可愛，那麽的單純，像小時候那樣的漂亮。雖然隻是做夢，但是那時候，papa真的覺得自己，可以安心去了………”


  說著說著，他發現自己也已經是老淚縱橫了，可是這種哭泣卻不是那種放聲的嚎啕大哭，而是自己都不知不覺的哭泣，等到自己臉上有了熱意，才發現自己在哭。


  嫣綺也哭了，哭得很厲害，可是他沒有去安慰她。


  她不再是當初那個需要他安慰了的小女孩了，她已經能夠自己停止哭泣，他再也不需要摸著她的腦袋，說：“綺綺乖，別哭了……”之類的話了。


  她已經長大成人了。


  “papa，對不起……”嫣綺隻是說著這句話，嗚咽著，默默地擦著眼角的淚水，不停地擦著。


  聽到嫣綺道歉的聲音，他感覺心底有一股暖流經過，他覺得他心裏有一絲絲的欣慰，他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很滿足了。


  在過去的一年半裏，他每天朝思暮想的不就是有一天嫣綺能夠在他的麵前，哭著說“對不起”這三個字嗎？

  他真的已經很滿足了。


  “綺綺，”劉強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暢通了喉嚨裏哽咽著的東西，“papa不是什麽好人。對你確實有很多的非分之想，一開始撿到你的時候，papa就是打著蘿莉養成的不好念頭的，後來你長大了，變得漂亮了，越發的像個女人了，papa也忍不住了……”


  “papa也是個正常的男人，也有男人有的欲望，你這麽漂亮，對我又這麽親近，papa有時候也會忍不住……papa對你做了很過分的事情，綺綺，事到如今，我也沒有想要你原諒papa了，papa隻是很自責，讓你遭受了那樣的痛苦。本來你可以安安分分地上大學，去工作，去和自己喜歡的男孩子在一起。”


  “以前papa一直想不開，但是今天看到你站在教堂裏穿上婚禮，麵帶笑容地和馬景瑞站在那裏的時候，papa卻有點想通了，後來一路追你，隻是氣你要結婚了都不肯讓我參加而已，我隻是想跟你說說話，把我想告訴的都告訴你。說完這些，papa也覺得沒有什麽遺憾了。”


  他的視線從無盡的燦爛星空中收回，然後再次落在了漆黑狹小的小巷中，那裏是一片黑暗，一片虛無，除此之外，他什麽也看不到。


  但是他總覺得在某個他看不到的角落，仿佛有一個紅色的繈褓躺在那裏，靜靜地等在那裏。


  耳邊是嫣綺越來越厲害的抽泣聲，但是他知道，嫣綺隻是被他一時打動而已，等她平靜下來還是會離開他的。她會在他說出這些真相時哭泣，本身就說明嫣綺一直都是那個純真善良、可愛感性的女孩，從小到大，一直都沒有變。


  他沒有去看嫣綺那淚眼婆娑的臉，而是對著冰寒的空氣歎了一口氣。

  “綺綺，這個世界上，有些鳥兒翅膀太大了，籠子是關不住它們的。總有一天它們會展翅翱翔，當它們飛翔在天邊時，人們會對它們忠心地祝福。”


  “你就是papa養的一隻寶貴的小鳥，一開始的時候你弱小，所以papa把你關在籠子裏，等你長大了，就該讓你自由地去翱翔天空了。”


  說到這裏，他緩緩地站起了身，動作遲緩而僵硬，就像一個遲暮的老人。


  “綺綺，起來吧，papa想告訴你的話都已經說完了。papa已經把我們從小到大的故事都告訴你了，現在papa的故事你都知道了。papa已經沒有什麽別的遺憾了。”


  他輕輕地拍了拍嫣綺的肩膀，她正低著頭不住地哭泣著。


  看到她哭泣的樣子，他真是拿她沒有辦法，隻好伸出了手，然後輕輕地挽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起來。


  “起來了，你也是個大人了，別動不動就哭。以後papa不能在你身邊了，你要自己學著堅強些。”


  “papa！嗚嗚……”嫣綺忽然大哭著，站了起來，一下子撲到了他的懷裏，她縮著手，抓著他打濕了的衣領，渾身顫抖著，不住地哭泣著，哭嚎著。


  看著嫣綺大聲哭泣的樣子，他的心頭也是有些顫抖，可是他終究沒有哭出來。


  這麽多年了，他也終於學會了成熟，學會了堅強。


  “不是告訴你別哭了？”


  嫣綺撲在他的懷裏，大聲哭著，身體顫抖著，可是他卻是輕輕拍著她的小香背，輕輕地安慰著她。


  “好了，別哭了。”


  “綺綺，papa今天來打亂你和自己心愛的人的婚禮，真的覺得很對不起……那時候隻是熱血衝腦，就是覺得自己不見到你，不跟你說說話很不甘心，但是現在把想說的都告訴你後，我看開了。綺綺，你回去吧，馬景瑞現在肯定也在找你了。馬景瑞是個好男孩，以前我一直對他有誤解，以為他是從我手裏把你拐騙走的小白臉，一直看我不順眼。可是今天當他冒著生命危險來護著你的時候，我知道，他是真的愛你的，願意為綺綺你付出一切的。馬景瑞也為你付出了很多很多。”


  他輕輕地在嫣綺的耳邊低語著，聲音小到隻有嫣綺和他能夠聽見。


  “papa……”嫣綺還是抓著他的衣服哭泣著，身體不住地抽搐著、顫抖著，20多年來，他從來沒有看到嫣綺哭得這樣大聲、這樣的悲傷過。


  嫣綺在他的懷裏哭了很久很久，而他也是輕輕地抱著她，歎著氣，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抱著她，等著她哭完。


  再悲痛的哭聲，也會有結束的時候。


  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裏站了多久，嫣綺，終於停下了哭聲。


  聽到嫣綺的哭聲停止了，身體也不再顫抖了，他終於輕輕地推開了她，認真地看著她，嫣綺的小臉通紅，晶瑩剔透的淚珠子還在眼眶裏打轉，翹鼻子下麵都有點燦爛的鼻涕，看到嫣綺鼻子上的鼻涕，他不禁笑了，伸手把那可愛的小強西輕輕地刮去了。


  “好了。papa已經耽擱了你很多、很多的時間了。不能再耽擱你更多了。綺綺，你已經長大了，去追求你自己的喜歡的男生吧。我隻希望，如果哪天papa我死了，下葬的時候，你能來為我送葬，叫我一聲papa，我就很滿意了。我去了教堂隻會破壞你們的婚禮，馬景瑞的父母不會高興的。綺綺，你自己回去吧。”


  他拍著嫣綺的肩膀，然後推開了嫣綺，最後，和她拉開了距離，和她麵對麵地站著，嫣綺擦著臉上的淚花，抽泣著，看著他的臉，哭聲又起。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