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紙包不住火

  清明時節，細雨紛紛。


  矮草斜生，濕土泥濘。


  清明節那天嫣綺放假，而劉強在晚上去拉姑媽家裏拜了祖先之後，第二天又帶著嫣綺去他的老家上墳，那天天下著蒙蒙的細雨，天還是挺冷的，風吹進大衣的時候還是感覺身體裏冒寒氣。


  因為很久沒有回老家了，所以那天他就帶著嫣綺回自己的老家去看看。


  自從他爸爸去世之後，他的老家裝修過兩次，10年前一次，2年前一次，原本一些土木結構的地方他都出錢讓人改建成了磚瓦結構，保留了基本的外形，但是內部材料變了。


  那天，他從老家所在小鎮的廟裏買了一些香河蠟燭和一些煙火，之後就買了一些熟菜和嫣綺一起回老家祭祖。


  他帶著嫣綺去了後山上上墳，他用老家的鋤頭挖了青草蓋到他爸爸、爺爺和太爺爺的墳頭上，之後他就在墳前擺好了祭祖用的飯菜和水果，點燃了香燭之後就和嫣綺一起拜了拜。


  拜完之後他就放起了煙花，嫣綺都已經成年的人了，可是膽子還是比較小，不怎麽敢放煙花，還是得靠他來。看著劈裏啪啦的煙花，嫣綺捂著耳朵，皺著眉毛，躲得遠遠的。


  從山上回來的時候他和嫣綺挖了幾顆春筍，還差點抓了一隻野鳥，挺有意思的，路上他碰到了一個老農民，那是和他爺爺同村的一位老人，80多歲了，居然還認得他，而且看起來居然還挺健康的，看到他他朝他打了個招呼，然後問他嫣綺是誰，這麽漂亮的女孩子？是不是他老婆。


  那時候嫣綺已經長大了，雖然還是個小姑娘，但是畢竟是成年人了，可以充當一下他的妻子的身份了，於是他拉著嫣綺笑笑說是啊。


  那時候嫣綺皺著眉頭看著他，他真滴她有想法了，於是他笑著對那位大爺說他還有事先走了，然後就拉著嫣綺回了老屋。


  回到老屋的時候天在下雨，灰蒙蒙的，他和嫣綺的衣服都被打濕了，而回自己的家卻還要1個多小時，所以他就建議嫣綺說他們在這裏洗一下澡，然後用暖爐和吹風機幹一下衣服，把身子弄幹了之後再回去。


  嫣綺沒意見，於是他就去老家的井裏打水。他爺爺住在老家的時候，他都是從院子的那口井裏打的水，他記得井裏打出來的水特別的清涼，也感覺特別的清澈。


  打了水之後他就用老家的煤氣爐燒了開水，然後讓嫣綺去浴室裏洗澡。


  老家裏沒有新毛巾，舊的毛巾都已經布滿了灰塵，他隻好用車上的餐巾紙讓嫣綺擦拭身體，擦完了之後就用吹風機吹頭發。


  之後他就用吹風機吹頭發。吹完了頭發以後嫣綺因為衣服還沒有幹，所以隻能躲在老家閣樓的床上，蓋著老家櫃子裏拿出來的衣服保暖。


  之後他也洗了澡，然後吹幹了頭發，之後他就把他和嫣綺的衣服放在了老家儲藏庫的電暖爐上讓它自己烘幹。


  大概是因為他洗澡太久的緣故吧，當他走到閣樓烘衣服的時候，他居然發現嫣綺已經在床上睡著了，他老家的紅花大棉被特別厚實，估計是蓋著比較柔軟舒服容易催睡的緣故吧。

  鑽進了嫣綺所在的被窩睡個午覺。但是大概是春困的緣故吧，加上外麵細雨蒙蒙，天氣陰暗部分白晝，他沒有想到他這一睡居然就睡了一個下午，起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5點多了。那時候嫣綺和他差不多是同時起來的。


  “綺綺，很遲了啊，要不今天不回家，在這裏過夜好了？”


  他提議道。


  嫣綺看了看外麵陰暗的天空，然後看了看他，最後還是同意了，說嗯，好吧。


  他對嫣綺說：“綺綺，還記得我們以前來老家的時候用煤餅爐燒烤嗎？今晚我們來燒烤好不好？”


  聽到他的建議，嫣綺也來了興趣，說：“好啊，好啊。”


  之後他就用祭祖剩下的一些葷腥和一些臘腸春筍什麽的用棒子串起來然後用煤餅爐烤著吃，他和嫣綺吃得津津有味，在大堂裏吃著燒烤看著細雨，的確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那時候他和嫣綺坐在大堂裏，看著外麵的斜雨打在還沒有長密的草叢上，他不禁想起了嫣綺8歲的時候，他也曾經這樣和她一起坐在這個大堂裏，看著雨景，吃著燒烤。


  轉眼間，居然就已經10年過去了。


  他真的是難以想象。


  時間，真是過得太快太快了。


  同樣的雨景，同樣的感覺，卻已經是不一樣的人。


  時間，改變了什麽，又留下了什麽？

  因為吃了燒烤後已經很遲了，於是他也沒有打算回家了，就和嫣綺一起睡在閣樓的床上。那張床也是他和嫣綺10年前睡過的。


  一切都沒變。


  還是屋外的雨聲，還是屋頂上瓦片被雨聲衝刷拍打的叮叮咚咚聲音，他真是奇怪，這樣的一幢老房子，經受了10年的風雨侵蝕，居然還能完好如初。


  當然，因為老家沒有電視機和電腦的關係，他和嫣綺也就沒用事情幹。


  於是他就開始給嫣綺講故事。


  “綺綺，爸爸給你講講天女造彩虹橋的故事吧？”他和嫣綺一起睡在床上，他忽然對嫣綺說道。


  “你早就講過了啦。”嫣綺立刻說道。


  “有嗎？我怎麽不記得了？”


  “就是有，你肯定忘了！”嫣綺堅持說道。


  “嗬嗬，那我都記不清了……”劉強本來想給嫣綺講講一些他小時候爸爸和爺爺跟他講過的故事，卻發現他所知道的所有故事都已經跟嫣綺講過了，而且嫣綺，也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嫣綺了。他忽然覺得他無話可說了，聊著聊著，最後都會聊到嫣綺的學習上去，但這個話題，卻太沉重了，反而會破壞此刻的氣氛。


  於是，他索性就什麽也不說，就和嫣綺一起靜靜地躺在床上，聽著屋外的細細碎碎的雨聲，感受著老房子的氣息。


  嫣綺也和他一起靜靜地聽著屋外的雨聲，靜靜的。雖然沒有轉頭，但他知道她睜著眼睛，醒著。

  但是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災禍總是不單行，就在晚上他決定了帶嫣綺去做人流，剛剛和嫣綺一起打開別墅的大門，準備開門後去發車時，他卻傻眼了。


  因為門外，居然停了一輛銀白色的寶馬，而且，從車上下來的人，居然是他的姑父、姑媽，還有……夏彬哥和大嫂。


  當他看到從車裏走出來的姑父和姑媽時，他整個人都石化了，他和嫣綺就僵在了門口，嫣綺也是抓著他的手，看傻了眼。


  他們都沒有想到偏偏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刻碰上了姑父他們來訪，劉強真的是徹底傻了，當時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想讓嫣綺趕緊跑回別墅裏躲起來，就像過去19年來的一樣，隻要嫣綺躲起來，不讓姑父他們發現，他這個守了將近20年的秘密就不會被發現，他就可以應付過去。那一瞬間，他真的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可是，一切都晚了。


  因為夏彬哥已經看到了他，然後，姑媽也看到了他，隨即從車的另一側出來的姑父和大嫂也全都看到了他和嫣綺。


  他們全都看到了。


  看到他的那一刹，夏彬哥的表情可以說完全是預料之中，他僵了一下，那眼神就好像是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似的，很平常的愣了一下，僅僅是一下，然後，就恢複了常態。而姑媽也看到了他那時候正抓著嫣綺的手站在門口，可是她的反應卻是很大，嘴巴都微微張開了，至於姑父，他是和大嫂一起看到他的，兩個人看到他時都是眼瞳微微放大，但是，還是朝他走了過來。


  那一刻的畫麵，他真的一輩子也忘不了

  將近20年的保密，將近20年的苦守，終於還是迎來了被拆穿的這一刻。


  曾經的多少年，他擔心嫣綺被他的親人知道，曾經有多少年，他怕他最親的人用怪異的眼光來看他。


  這麽多年過去，他本來以為可以一直守著秘密，一直到他決定他的終生大事的時候，他才可以主動地說出這個秘密。


  可是，現實還是這麽殘酷，嫣綺還是被發現了。


  他終於還是沒能逃掉這個噩夢。


  而且，還偏偏是在他要帶著嫣綺去做人流的時候。


  兩個噩夢，重合在了一起。


  姑父他們朝他走來，他感覺到嫣綺抓著他的手的力道也重了幾分。


  他知道，他們的心裏一定充滿了疑問，他們會問他嫣綺是誰，是他的什麽人，和他什麽關係，怎麽來的他家。他知道，他們肯定會問他一連串的問題。在過去的這麽多年裏，他早已經無數次地想到過了這個畫麵，也想過了無數個可以應對的理由。


  嫣綺非常慌張，非常害怕地抓著他的手，因為從小到大姑父他們來他家的時候他就讓嫣綺躲到樓上的關係，嫣綺現在對於姑父一家已經有了很強烈的恐懼感，這就像嚇唬小孩子說“狼來了”一樣。


  今天，狼真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