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雨珠

  “出來再說。”他拉著嫣綺出了廚房，在大廳的沙發坐了下來。


  “綺綺，你聽我說。”劉強壓低了聲音對嫣綺說，“茉莉跟你不一樣。你是我一手養大的。茉莉卻是她媽媽養大的，她媽媽很恨我的爸爸，她也很恨我，這一次，她是沒辦法才到我家來。”


  “我知道，你說過的。可是為什麽你這麽對她？”嫣綺紅著眼看著他說。


  “這個我跟你說。”劉強還是壓低了聲音，“茉莉從小沒什麽親人，她這個人都誰都不信任，加上她在外麵又沒什麽親人。我不能讓她到外麵去亂逛，總得先讓她留下來，對吧？”


  “嗯。”


  “你剛才也聽到了，茉莉說她不想欠我錢，所以才在我這裏工作。”


  “嗯。”


  “所以我索性就讓她先留在這裏工作，至少比在外麵流浪，無家可歸安全點。工作什麽的隻是做做樣子。”他對嫣綺耐心地說道，“現在她還很討厭我，但如果她一直留在這裏，時間長的話，她肯定會跟我們慢慢地熟悉起來。那時候我就不用再讓她當女工了。她現在是在氣頭上，小孩子發脾氣而已，由她去吧。”


  聽了他的話，嫣綺也是點了點頭，雖然眉毛還是打著結，但是多少也理解了他的意思了。


  “知道了吧？”


  “……我懂了，papa。”嫣綺點點頭。


  “你別我他的這些想法告訴茉莉，先有由著她的性子吧。”他對嫣綺說道。


  “……嗯。”最後，嫣綺還是被他給說通了，心情好轉了不少，但是她還是有些擔心茉莉，轉頭看了看茉莉。“papa，我想茉莉肯定會感謝你這麽做的。”嫣綺有些欣慰地對他說，“你對別人好，別人肯定也會對你好的。”


  嫣綺的話讓他感到訝異。


  “喲，綺綺你什麽時候會說這麽有道理的話了？”


  “我……我怎麽不會說了？”嫣綺有些不屑地看著他。


  “嗬嗬。懂事起來了嘛。”他摸了摸嫣綺的腦袋。


  “好了，先就這樣。等茉莉洗好了我要帶她去她的老家看看，去見見她的親人。”看到嫣綺眉毛打卷，他急忙轉移了話題。


  茉莉忙忙碌碌地在客廳和廚房之間周轉，說起來她也挺勤快，大概從小就已經學會了獨立自強的緣故吧，沒一會兒，她就把碗筷盤子全都洗幹淨了，而且還把剩下的菜放到了冰箱裏。當然，放菜的時候還是他提醒了她套上保鮮膜。


  差不多半個小時後，茉莉衣服上沾了不少油漬地走到了他的麵前，擦著臉淡淡地對他說：


  “已經洗好了。”


  “嗯。”劉強沉凝著，看到她那種還是腫著的臉，指著65寸創維電視旁邊的櫃子說道。“那裏有一點的蘆薈膠，臉痛的話就去塗一點。”


  茉莉的目光順著他的手看了一眼，然後轉頭對他說道：“我不痛。再重點也不痛。”


  “不痛？”


  “你打得比洪濤輕多了。”茉莉看著他說。


  “洪濤？誰？”


  “賣大麻給我媽媽的那個男人。”茉莉說道。


  “是那個男人啊。”真不知道那後媽到底怎麽跟那種人扯上關係的。“那你有沒有吸過？”


  “他媽媽從不給我吸，我也不吸。”茉莉看著他，一字一句地回答。


  看來茉莉他媽還是多少為她著想的。

  劉強吸了口氣，看著茉莉，說道：“如果你不想塗蘆薈膠，那待會兒就跟我走，去你媽媽工作的地方，還有你家的公寓，還有，也去一趟醫院，做親緣鑒定。我要把你的事情弄個清楚。”


  “足浴店去了也沒用的。”茉莉看著他，幽幽地說，“過春節，足浴店的人都回家去了。足浴店的老板娘嫌我麻煩，想把我送到孤兒院，我才跑出來的。”


  靠……原來是這樣。


  “那我不管，你的戶口本，出生證總在他們那裏吧，沒證件你怎麽上學？”他看著茉莉，問道。


  “……”這下，茉莉倒是不說話了。她是一個人跑出來，又怎麽可能想到帶上什麽戶口本和出生證，能帶上她媽媽留下的那些照片就已經不錯了。茉莉說要他養她，要是沒有戶口本，她以後上學辦身份證都是問題，這些證件什麽的總得弄到吧？

  “既然這樣，那你現在就跟我去。”劉強說著，拉著茉莉的手就往別墅外走，“先去醫院做鑒定。”


  被他一拉，茉莉倒是沒有反抗，跟著他就往別墅外走了。


  “綺綺，你先在家裏等我們回來。”他回頭對嫣綺說道。


  “噢。”他早就和嫣綺交代過了他要對茉莉做的事，所以嫣綺也很沒什麽話說，就留在家裏看著家門了。


  他一路把茉莉拉到了車庫，然後讓她上車，上車門的時候，茉莉站在了原地，有些猶豫了，茉莉看起來似乎有些緊張。


  “怎麽了？不上車？”


  “……我會暈車。”茉莉看了他一眼，說。


  “你沒坐過車？”他看了茉莉一眼。


  “嗯……他媽媽平常騎的是自行車。”茉莉擰著清秀的眉毛對他說。


  他皺了皺眉，想了一下，說：“先上車再說吧。他盡量開慢點。要是吐了就找個袋子吐在裏麵。如果你要留在他家，以後要學會坐車。”


  茉莉還是沉重地點了一下頭，她呆呆地看了看他的奔馳，對她來說，在平民窟般的土樓裏長大的她，一輩子都沒坐過幾次車吧，更別說是奔馳s600l了。


  茉莉坐上了副駕駛座，但是看起來明顯有點緊張，她在車裏東看看西瞧瞧，雖然盡量克製著情緒，但是他還是從她的眼裏看出了新鮮的神色，他打開了車窗，這樣開車時有風，多少不容易頭暈。


  他就這樣發動了車，出了家門。


  他第一站要去的地方是銀行，他去那裏取錢，取錢的目的是為了去最近的市第一醫院做親緣鑒定。


  剛到醫院門口下車時，茉莉就吐了。她還是不太適應坐車，他找了一隻塑料袋給她，又給她買了一瓶礦泉水漱口，她才止住。


  “怎麽樣了？”他等茉莉吐幹淨了之後才遞給她礦泉水，問她狀況。


  “我沒事的。”茉莉吐得雙眼發紅，眼角裏都帶著淚水，嘴唇邊還站著酸水，她接過了他的礦泉水，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打開了蓋子漱起了口。喝了兩口吐完之後，她就把礦泉水還給了他，說，“好了。”


  “多漱幾下吧？”


  “不用了，剩下的可以拿回去喝。農夫山泉可是要2元的！”茉莉堅決地對他說。


  “2元錢你省什麽？”劉強不禁有些想笑。這個瘋丫頭，還真不是一般地省錢啊。


  “2元錢也是錢。”茉莉不滿地對他說。“我媽媽從來都不買這個的，很貴！”

  “你媽媽連礦泉水也不買？”他真是無法想像茉莉在家裏過著著怎麽淒慘的生活。連礦泉水都買不起的話，他真的難以想象她們母女兩人窮到了什麽地步。


  “嗯。”茉莉點了一下頭，認真地看著他。“你知道我們家沒錢。”


  沒辦法，既然她不肯浪費，他也隻好把剩下的礦泉水扔在了車上，然後帶她去鑒定科。


  但是要進醫院大樓時，茉莉卻是又有些緊張了。


  他拉著她，但是她卻是放慢了腳步，有些猶猶豫豫起來，放不開步子。


  “怎麽了？”他扭頭看著她，卻發現她滿臉的陰翳，眉頭皺的比大媽還厲害。


  “……沒什麽。”茉莉憂心忡忡地看著他，卻是沒有多說什麽。


  “怎麽了，不想鑒定？”他一眼就看出了茉莉有心事，下意識地問道。


  茉莉有些局促不安地地壓低了聲音，最後還是咬著嘴唇問他道：“……要是我不是你爸爸生的，怎麽辦？要是媽媽跟我說的是假的，怎麽辦？”


  茉莉似乎真的很擔憂這件事，也的確，這是她最後的信念。她就是因為她媽媽死之前告訴她身世的秘密才找到的他，但如果親緣鑒定鑒定出來她和他沒有血緣關係的話……那恐怕一切她小小腦瓜裏的一切算盤都成了泡影了。她來找他，要他收養她的這一切，都將變成一場可笑的鬧劇。如果他和茉莉鑒定出來沒有血緣關係的話，那麽，他和她可以說是沒有任何的關係，她將再也沒有什麽可以威脅他，他也沒有義務要替他的爸爸照顧她。


  她將被送進孤兒院，變成一個親人都沒有的孤兒。這將成為她注定的命運。


  “我媽媽和很多男人都有過關係。”茉莉低著眉毛，有些不情願地說道。“要是我不是你爸爸的……你會把我送進孤兒院的，對嗎？”


  茉莉呆呆地看著他，說著說著，茉莉的眼睛居然紅了起來，這個堅強倔強的小魔女，居然在這個時刻眼淚汪汪起來，還真不像話。


  但是，他能說什麽呢？


  他默默地看著她，半天沒有說話。


  說實在的，恐怕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有閑心去收養一個自動找上門來，而且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的女孩。尤其是這個女孩脾氣還那麽差，身世還那麽的讓人不齒。


  這樣的情況，隻要想象一下誰會去好心收留路邊要飯的女乞丐就行了。


  他不是慈善家，也不是講仁義道德的大俠，他從來不算個好人，他自認為自己還是自私的，雖然從某方麵來說他這個人可能感性一點，會重情重義，但是那也是在有情感的基礎上。而茉莉呢？他對她有什麽好感嗎？這樣的一個瘋丫頭，小魔女，他能有什麽好感？

  就算他拒絕收留她，也完全是情有可原。


  可是，看到茉莉少有地紅著眼，楚楚可憐的樣子，他也不太想就那樣開口告訴她說他不願意收留她，你就去孤兒院好了。


  她雖然是個小孩的模樣，但是卻有著一顆大人的心。


  他想，如果他把她送孤兒院的話……那麽她的一生，怕是沒什麽希望了。


  “我會養你的。這樣總行了吧？”看著茉莉，劉強最後還是不情願地說了這句話，“不管你跟他有沒有親緣關係，我都會養你。我會讓你讀書，念完高中。如果你有能力的話，讀大學也行。你別忘了，你是我家的小女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