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四章 往事心聲，回溯往日見新生

  他就那樣坐在那裏，想著月子的點點滴滴。


  想著月子的美麗，想著月子的樂觀，想著月子的完美，想著月子為他所做的一切。


  他隻能等待。


  等著生，等著死。


  等著或許會讓他絕望的噩耗。


  他真是後悔當初沒有下手做了李秋明，要是當時他再狠一點，就不會有現在這樣的事故。


  他為什麽那麽心軟？！


  他在心裏罵了自己千百遍。


  恨不得抓破自己的臉。


  醫院的長廊變得那麽安靜，雖然是白天，卻像是黑夜一樣清冷寂靜，日光燈那麽陰暗，讓人感覺到時間都凝結了。


  醫院，是他最恐懼的地方，但同時也是他來的次數極多的地方。


  他的爸爸在這裏死去，陳先生死在這裏，梁永麗的爸爸也在這裏去世，丁茹萍也是在醫院裏離開的他，他更曾經在這裏得到嫣綺得絕症的噩耗。


  他自己，也是每次重傷來到醫院。


  醫院，真的是帶給他憂傷、悲痛和絕望的地方。


  每次來這裏，他就就會精神緊張，產生難言的恐懼感。


  因為他不知道，這一次來醫院，他會得到怎樣的噩耗。


  他就那樣坐在長椅上，默默的看著手機的電量一格一格地減少，直到電量將近透支，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到底有多久。


  他關上了手機，藏回口袋，就那樣茫茫然地仰頭靠著椅背，盯著頭頂上的日光燈發呆。


  昏黃的燈光讓他神誌迷離，昔日裏的一幅幅記憶的畫麵浮現而出。


  緩緩回想著過去和月子點點滴滴，他才忽然發現，他已經……記不清很多事了。第一次遇到月子，是在哪一天？

  酒店裏的那一瓶酒，又是什麽時候喝完的呢？……他真的曾經在某一天，笑著和月子走在車水馬龍的熱鬧街市上？……月子入住的第一個周末，他們又去過哪裏？……他忽然發現自己已經記不清了。


  他記不清很多事了。


  他真的慢慢變老了，記性不如從前了。


  但是，記憶力月子那一貫的笑容，卻是從來都沒有消失過。


  他記得那麽清楚，曆曆在目。


  當他想起月子時，他就會連帶著想起她的笑容。


  那世界上最有魅力的燦爛笑容。


  是月子那種一貫不變的笑容讓他真正知道了什麽叫做樂觀地，什麽叫自信，什麽叫生活。


  那樣的笑容，以前他隻覺得神秘。


  現在，回想起來，卻是那麽的單純，那麽的真實美好。


  他還能再見到嗎？

  他靜靜地坐在堅硬的長椅上，冰冷昏暗的長廊穿梭著冰冷的空氣。就像是連接人間和地獄的道路。


  感受著周圍的陰暗。腦海裏，他卻是在反複地問自己。


  就像頭腦風暴一樣，他不斷地自己問著自己。


  他問：“你這輩子到底最愛誰？丁茹萍？嫣綺？曉慧？還是月子？”


  他答：“我不知道。”


  他問：“必須回答我。”


  他答：“我真的不知道。她們每個人都在我生命裏走過，留下了讓我忘不了的回憶。”


  他問：“那好，我換個問法。你喜歡嫣綺嗎？”


  他答：“我當然喜歡。我和她在一起那麽多年了，我是看著她長大的。她的知識都是我灌輸的。當初撿到她就是為了把她養成我的女人。”


  他問：“那你是不是最喜歡嫣綺？”


  他答：“我當然最喜歡嫣綺。但是，嫣綺還小，而且她一直把我當爸爸。而且，我們年齡太大，很難在一起。所以，我們之間，現在更多的是父女關係。”

  他問：“那麽說，你最喜歡的，是曉慧？”


  他答：“曉慧幫了我很多。但是，我不了解她，她也不了解我，我們隻是因為相親認識的朋友。雖然他很感激曉慧，但是那和男女之情是不一樣的。這點我很清楚。”


  他問：“那麽。最後剩下丁茹萍和月子，你更喜歡哪個？你必須回答，隻能選一個，選1，或者2.現在就選，必須選！”


  他答：“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問：“必須選！”


  他答：“真的不知道！”


  他問：“無論如何也要回答。必須！現在！”


  他答：“我真的不知道！！！你別再問了！”


  他問：“你必須回答！這是你內心的想法，你逃不掉的。你必須麵對。”


  他答：“但我真的說不上來。月子和丁茹萍，給我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月子像個朋友，但又非常溫和貼心，丁茹萍像個小妹妹，讓我覺得甜蜜。我真的說不上來。”


  他問：“月子想方設法為了救你，最後都付出了自己生命。丁茹萍也為了救你付出了很多。你難道不心存愧疚嗎？”


  他答：“你這樣說我更矛盾了……我不知道欠誰更多。更感激誰。我對不起她們每一個人。但是，我真的不清楚，我更喜歡誰。”


  他問：“好，那我換個問法問你。丁茹萍和月子出車禍時，哪一個，更讓你更痛苦？”


  “……”


  他默然。


  他的腦海裏浮現出丁茹萍從摩托車上掉落時的場景，和月子被車撞飛，渾身是血倒在血泊裏的場景。


  兩個場景是那麽的相似，卻又是那麽的不同。


  漸漸的，兩幅畫麵緩緩地融合在了一起。


  丁茹萍那飄逸的長發和月子那散落的長發慢慢地疊加在了一起。


  唯一的不同是，丁茹萍的頭上，戴著張誌剛的頭盔，而月子，卻是對他微笑著。


  他猛然醒悟。


  一陣風吹過。


  他緩緩捏緊了拳頭。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已經找到了那個隱隱的答案。


  他知道了他的選擇。


  茹萍，是初戀。


  月子，是他最後的愛情。


  他慢慢地從長椅上站了起來，長廊盡頭的光線還是那麽的暗，今天還是個陰天。


  時間一分一秒地悄悄溜走。隻有他和長廊裏的長椅，依然不動，就那樣的，靜靜的。


  然後，忽然間。


  天，亮了。


  布滿陰雲的天空一片明亮，晴天的光芒灑滿了打的，透過長廊盡頭的窗戶，零星點點地照了進來，迅速地擴散到了他的腳邊。


  一直到，他的臉上。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窗外穿透而來的陽光，忽然彌漫全身的溫暖感覺讓他全身的血液奇怪地沸騰了起來。


  “今天一定是個大晴天。”他忽然想起了月子說過的話。


  就在這時……丁地一聲響，手術室的門開了，身穿藍色工作服的醫生推著月子走了出來。


  “她沒事。已經穩定下來了。”看到他的第一眼，醫生輕輕地告訴他。


  他頓時全身釋然。


  轉頭，他眨了眨眼，看了看窗外亮堂堂的天空。


  才知道，月子說的一點也沒錯。


  今天真的是個大晴天。


  就像醫生說的那樣，月子穩定下來了，沒有生病危險。


  因為這次車禍，月子輕度腦震蕩加上腦部失血，以及腰部動脈血管破損出血，加上腰部扭傷。

  但是，好在內髒器官並沒有太大的受損，在醫生搶救之後，月子的性命總算是保全了下來。


  當他走進病房看月子時，她還因為麻醉劑的效果沉沉睡著。


  醫生說讓他別去打擾她，因為她腦部有過震蕩，也失了血，需要回複，最好等她自然醒來。


  他聽信了醫生的話，於是就那樣坐在月子的床頭，靜靜地看著月子的睡姿，沒有去打擾她。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月子的睡姿。


  同居了差不多三個月，他從來都沒有進過月子的房間，更別說看到過她的睡姿，這一次，真的是第一次。


  月子睡得很安詳，沒有一絲的痛苦，長長的黑色細密眼睫毛蓋著眼睛，鼻息緩緩地吐出，那靜謐的模樣，就像一個小女孩。


  雖然臉色因為失血的緣故顯得有些蒼白，但是看起來，月子還是那麽的美麗、恬靜。


  他輕輕撥了撥月子有些散亂的劉海，把她的頭發整理好，自從出事之後，月子還沒有好好打理過。


  頭發上沾了不少的血，他就用濕毛巾幫她擦去。


  做完一切後，他重新坐在她床邊，靜靜地看著她。


  說來也奇怪，很長時間來，似乎都是他住院次數比較多，像這樣在床邊默默地守著一個人，似乎是很久沒有發生的事了。


  他一直就那樣守在了月子的床邊，中午打了電話讓嫣綺自己解決晚飯，然後一直到下午三點多，月子才終於有了響動，她迷糊的眼睛，慢慢地睜開了。


  那時候他都昏昏沉沉的快睡著了，還是月子叫醒的他。


  “嘿……什麽時候了？”


  那是月子開口問他的第一句話，當他聽到月子的聲音時，整個人都立馬清醒了過來。


  “啊，月子，你醒了？感覺怎麽樣？身體舒不舒服？”看到蘇醒過來的月子他立刻上前詢問她的感受。


  月子朦朦朧朧地睜著眼睛看他，有些虛虛地想伸出左手揉眼睛，但是發現自己手上插了針管之後，她又換成了右手，她虛弱地揉著眼睛說道：“頭……めまい（暈）……腰也痛……”


  “你剛剛動了手術，現在還沒恢複。醫生說你的腰部動脈有破損，現在已經結上了。養一段日子就會恢複，不要緊的。”


  他把月子的傷情告訴了她，讓她不用擔心。


  “……這樣啊。”月子額頭上微微滲出汗珠，她用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艱難地擠出一絲笑容，對他說道，“什麽時候了？”


  “8月26號下午3點12分。夠準吧？”他拉了拉月子的被子，讓她裹得更嚴實一些。


  “嗬嗬，原來也沒睡很久啊……”月子笑著露出白牙。


  “要是你再睡下去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劉強對月子說道，“你真的是差點把我給嚇死了，你知道麽。你那時候明明可以自己躲開，幹什麽來推我？”


  月子有些無辜地看著他，蒼白地一笑：“條件反射而已。也沒想那麽多。”


  月子說的很輕鬆，但是他卻知道她肯定有別的想法，他看著月子的眼睛，卻是發現她的眼神也有些躲閃。


  月子居然不敢和他對視，這還是第一次。


  冥冥中，他忽然覺得他有點知道了月子的心思。


  看著月子，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月子，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對你說。你每次都幫他，給他那麽的援手，每次都讓他又驚又怕，心裏又很過不去……他覺得他們的關係，也許……不單單是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