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月下
時間還是回到他和梁永麗分別後的那天，那天他和梁永麗告別後，回到了家。
研琪正在看電視，看到他回家，興奮跑過來問他：“papa。麗麗姐姐回來了嗎？”
那時候他摸摸研琪的腦袋，低下頭對她笑著說：“麗麗姐姐回家去了，要好幾天才能回來。”
那時候聽到他的回答研琪有點小鬱悶，堵著小嘴，想要什麽卻也說不出什麽來，最後也隻是看著他，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哦”了一聲，又去看電視了。
那時候研琪絲毫沒有懷疑他的話，好堅信著梁永麗會回來，卻不知道梁永麗已經不會再回來了。
之後的幾天，研琪都還傻傻的好幾次問他：“麗麗姐姐什麽時候回來啊？”之類的話。
但是劉強都隻是笑著騙研琪說，可可姐會回來的，琪琪再等幾天吧。
然後研琪依舊等著，堅信不疑地等著。
他也不知道是什麽開始，研琪再也沒有問他她一直盼望著回來的“麗麗姐”的下落的，也許是一個星期後上學那天開始吧，又或者是過了好幾個月才停歇，但是他真的都記不清了。
他隻記得的是，多少年後，當他和研琪提起她小時候曾經有一個人照顧過她的時候，她隻是皺著眉頭側著腦袋問他：“papa，你說的那個人，是誰啊？”
那是研琪最後一次聽到梁永麗的名字。
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對她提起過梁永麗。
那個名字，從此隻存在於他一個人的記憶中。
梁永麗離開後，劉強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遠點，回到了最開始隻有他和研琪的日子。仿佛陳先生也好，宋國權也好，梁永麗也好，都隻是他生命裏的過客，當海浪推平了岸邊的腳印，最終留下的依舊隻有他和研琪兩個人。
就像一開始一樣。
周轉了一年，他終於還是回到了原點。
和梁永麗告別後的第六天晚上，研琪字家裏鬧得很厲害，因為第二天她就要上學了，所以就像所有小孩要去上學時一樣，在家裏興奮地睡不著，直到很遲才睡，而他則是忙得不可開交。
“琪琪，書包呢，又被你放到哪去了？”
“在這裏，papa。”研琪笑眯眯地用甜甜聲音回答他，然後指了指那隻被她藏在了門後麵的包。
“嗯，鉛筆盒呢？”
“在包裏。”
“那……我給琪琪買的筆呢？”
“在鉛筆盒裏啦，papa。”研琪乖乖地回答他。
“琪琪這麽聰明，都放好了啊？”
“嗯~嘿嘿。”研琪抿著小嘴，兩隻小手背在身後，甜甜地對他笑著。笑了笑，研琪睜圓了眼睛，有些不放心地看著他問。
“papa，學校裏是不是有很多的老師啊？”研琪有些止不住興奮地問他。從小缺少和外界接觸的她，最希望的就是能有一些同齡夥伴和從未見過麵的老師。雖然在過去的時間裏，梁永麗算是研琪的老師，但是因為梁永麗和研琪關係太好，所以嚴格來說，梁永麗算是研琪的姐姐而不是老師。一直以來，研琪都非常期待能夠有一天遇到真正的老師，在教室裏上課。
“對啊，有很多的老師。會教琪琪很多東西，就像……就像麗麗姐姐一樣。”
“可是我看到電視上說、電視上說，老師很凶，還會……打人啊！”
“不會的，老師都會對琪琪很好的，隻要琪琪聽話，老師就會很喜歡琪琪。”
“那我……要是不聽話了怎麽辦啊？”
“不會的，琪琪這麽聽話，怎麽會不聽話呢？”
“嗯……那papa、papa，學校裏是不是還要很多很多的同學啊？”
“對啊，有很多很多和琪琪一樣大的同學，他們都會和琪琪一起玩……”
那天劉強安慰著研琪，和她說了很多學校裏的事，直到很遲，研琪才終於沉沉入睡。
看著床邊研琪的睡姿，他感慨萬分。
時光匆匆，從未留人。
不知不覺間，他撿到研琪，居然已經有七年的時光了。從最初連話都不會說的嬰兒，成長到現在漂亮可愛會甜甜微笑的小女孩，有時候想想，這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想到當年他曾經為研琪而奔波勞累，想到當年為她而忙得焦頭爛額，為了隱藏她而絞盡腦汁，真的覺得那段時光好遙遠。
遙遠的就像一顆星辰。
當然，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那些曾經幫助過他和研琪的人，那些在他和研琪記憶裏走過的人，他永遠不會忘記。
他的爸爸，包琴阿姨，陳先生，梁永麗……等等等等，那些曾經為了愛付出過的人，都是不能忘記的，他們值得他用一生去銘記。
那天深夜，研琪睡了，家裏很靜，他又心緒不寧，隻好獨自一人在庭院裏飲酒。
那天晚上的秋月皓白，是難得的滿月。
坐在庭院的石桌上，他握著酒杯，望著清冷的月空，默默地喝酒。
那時候，對著月光清輝的夜空，他懷念起了陳先生。
研琪明天就要去上學了，是以陳先生女兒陳嫣綺的名義。
他想，如果不是陳先生，恐怕研琪一輩子也進不了學校的大門吧。
他真的好感激他。
不知道怎麽的，一邊喝著酒，他又想起了那天在醫院裏他回答陳先生第三個問題時的場景。
“小強，來到三鑫公司，你後不後悔？”
那時候陳先生這樣問他。
而他的回答是。
“陳先生，說真的，我很後悔來到三鑫公司。”
那時候陳先生失望地看著他，眼神滿是落寞。
但是他的話卻還沒有說完。
“……但是陳先生，我想說，我不後悔遇到你，其實一直以來，我都有句真心話想對你說，隻是一直不好意思說出口。”劉強看著陳先生，有些尷尬地說。
“陳先生，遇到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運。”
那時候聽到他的話，陳先生先是閉上了眼，灑脫地舒了一口氣，然後睜開眼，看了他很久，微微一笑，對他說：“小強，我也想告訴你，第一次見到你，我想收養研琪的時候你卻反悔了，那時候我看出來你是真的很留戀那個女孩，那時候我就知道，你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這種重情重義，不是江湖上的義氣，而是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最難能可貴的真情。活到這個歲數，我真的很少見到像你這樣的人。所以……你知道，我會想方設法留住你的。小強，你的這第三個問題，我很滿意。我對你，真的很滿意。”
“小強，遇到你，也是我陳永華一生最大的幸運。”
那是陳先生對他說的最讓他難以忘記的話，至今他還記得那時候陳先生對他的真誠微笑，不管過多久他都忘不了。每當想起那天陳先生對他的微笑和說出的真心話，他就會難以自製地想流淚。
思緒漸漸收攏，他依舊獨自一個人坐在庭院的石桌前。
冰冷的圓形石桌上，放了兩杯酒。
他喝下了其中一杯，然後站起身，把另一杯酒灑向了浩瀚無垠的月空。
酒水飛灑，映射著月空的點點清光。
那杯酒，是他敬陳先生的。
他永遠無法忘記，在他的生命中有過這麽一個人。他灑脫，他高貴，他優雅溫和，他又高尚明智，他曾經對他真誠地微笑，也給過他最真誠的教導，更是一次又一次無私地幫助了他。
那個創造過無數奇跡的人，是他徹徹底底地改變了他的命運。
他一輩子都會感激他，懷念他。
秋月濃濃，涼風習習，皓月的光輝灑滿了整片黑色的天幕。
望著那一輪高懸在天另一方的秋月，他握著酒杯默默地向祈福。
……
陳先生，請您一路珍重。
願您和您的女兒，能在天堂相會！
……
第二天，秋高氣爽，劉強開著新買的汽車帶著穿上了一身新裝的研琪來到了市中心最有名的小學，下車後微笑著帶著蹦蹦跳跳的她走進了學校的大門。
那是研琪第一天上學，對她來說，她的人生就要翻開嶄新的一頁了。
那注定是最鮮豔多彩的一頁。
對他來說，曾經也是。
劉強帶著有些緊張的研琪進了她的教室，教室裏有很多年紀和研琪相仿的孩子，研琪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又緊張地睜大了眼睛看看那些年紀和她相仿的孩子，小嘴一張一合，隻是緊緊地抓著他的手，不敢說一句話。
而教師裏的孩子也是在家長的帶領下，一個個表情都和研琪差不多，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
研琪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和她同齡的孩子。
那時候他就笑著安慰琪琪告訴她這裏的人都會是她最好的夥伴，讓她不要害怕，老師和同學都會對琪琪好的，琪琪這麽可愛，一定會討所有人的喜歡。
半個小時後，研琪的班主任老師夏老師來了，她是一個很年輕的女老師，看起來很和善，那時候他告訴研琪，要聽老師的話，到了傍晚papa就帶研琪回家。
可是聽到他要走的時候，研琪卻忽然紅著眼哭了起來，叫著他papa，叫他不要走，她要跟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