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生命
那是春天的時發生的事。那時候的他還隻是陳先生公司裏的實習生，那天晚上，他一如往常地回到家，卻看到梁永麗有些倉皇地從屋內跑出來，對他說，琪琪出事了。
聽到梁永麗的話，他極度震驚，急忙跑進臥室，卻看到研琪正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著，俏嫩的小臉寫滿了難受，看到他回來，研琪費力地睜著小眼睛看著他，虛弱地說，papa……
看到研琪古怪的症狀，劉強第一時間就和梁永麗一起把她帶到了醫院，一檢查，卻是食物中毒，加上本身就春季寒冷天氣多變引起了高燒，兩者加在一起導致病情更加嚴重。
知道了研琪的病情之後，醫生第一時間給研琪吊上了點滴，開了藥方。那天晚上，他就一直在醫院裏和梁永麗一起照看研琪。
隻不過，讓他更加沒有預料到的是，那天晚上，掛了兩瓶鹽水的研琪病情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是更加惡劣，研琪在病床上不住地痛苦呻吟著，含著淚叫喚著他，說papa，他好痛啊，papa，他不會好了嗎……
他安慰研琪說沒事的，有papa在，琪琪會好起來的。
好不容易哄研琪入睡後，他問起了醫生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研琪的病情沒有好轉。
那時候醫院也是一頭霧水，說不知道原因，照理來說應該不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
到了最後，醫院依舊不知道問題所在，直到最後，當他重新檢查研琪打得點滴時，他才驚愕地發現，研琪開的點滴裏，居然少了最為重要的抗生素，要不是他正巧在陳先生的公司裏工作對藥方有點了解，他還真看不出來。
那時候他勃然大怒，立刻追問醫院原因，那時候醫院也並不知道原因，後來在調查下，才知道醫院一時間因為缺少了抗生素，結果那名配鹽水的護士就少添加了一定含量，他們認為小孩子發燒之類的小病，就算是少點成分也能恢複，並無大礙。但就是因為那名護士的這一舉動，卻導致了病情加重。
那天晚上，劉強極為罕見的暴怒了，他找到了那位護士，抓著她的衣領惡狠狠地威脅她說：“要是研琪出了事，你也別想好過。”
最後醫院裏的人勸下了他，立刻重新配了鹽水，之後又承諾醫藥費減免，事情由他們醫院負責後，他才稍稍降了火，否則的話，他還真指不定那件事會鬧到什麽樣的程度。
而開了新的鹽水之後，研琪也算是漸漸地好轉了起來，在醫院裏掛了兩人鹽水之後，她終於是康複出院，這件事也算是告了一段落。
但也就是因為這件事，他深深地知道了藥的質量對於病人生命健康的重要性，他深深地明白當自己把性命作為賭注壓在最為信賴的藥囧品之上，結果卻得知自己服用的全是沒有任何假囧藥時的痛苦。
那件事，給了他這樣的一個教訓。
世界上沒有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金錢也好，感情也罷，存在的基礎，都是生命。
所以從那之後，他一直堅持，無論是什麽藥，什麽樣的價格，質量永遠都是最最重要的。
思緒從研琪和他的故事上收回，他卻看到陳先生正側著眼睛，微笑而略有些期待地看著他：“小強，這件事，你怎麽看？”
“質量最重要。陳先生，雖然降低質量保持競爭力能給公司帶來不少好處，不過我還是覺得，世界上沒有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金錢也好，感情也罷，存在的基礎，都是生命。”劉強如此回答。“我想，要是那些一直信賴他們公司藥品的病人知道我們公司生產的藥品，是沒有多說效果的假藥，那我想他們會對我們公司恨之入骨的。”
陳先生仔仔細細地聆聽著他的話，因為這些話完全是出於他的真心，所以說這些畫的時候他並沒有故作姿態，一字一句都說得很真切。雖然他知道作為新人的他說出的話沒有多少的影響力，但是還是說出了肺腑之言，當然，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他也注意到，差不多有一半以上的人都皺起了眉頭看著他，那些人都是支持宋總經理的方案的領導，顯然他們也並不怎麽讚同他。
而他也特意留心了宋總經理的反應，卻看到他隻是看著前方，嘴角輕蔑地一笑，不置可否，那種表情，就像是聽了一個小孩在說一些天真的傻話似的，讓人看了就窩火。
不過，讓他更加吃驚的是陳先生的反應。
“我的想法和你一樣。”陳先生這樣笑著說，“其實我呢，也是覺得質量是公司立命的根本，失去了質量和口碑的公司離倒閉也不遠了。不過，小強啊，現在形勢有些不同，如果隻是注重質量的話反倒會對公司不利，你……有沒有想到什麽辦法？我看你平時挺有點子的，總是能提出跟別人不一樣的想法，這次你有沒有什麽好想法啊？”
劉強沒想到陳先生這麽看重他，此刻陳先生問他的口氣，倒不像是上司對下屬的口氣，倒更像是一國之君對謀臣問取良策。
在陳先生這麽問他時，所有人的目光頓時都集中到了他的臉上，因為最近一段時日他的名字在公司人員嘴裏穿的比較多，所以很多人此刻都是抱著好奇或是懷疑的目光看著他。他不知道他們會想些什麽，但是大概都是看他出醜的念頭吧。尤其是宋總經理，聽到了陳先生對他的讚同後，眼睛更是眯了起來，像是要捕捉他心思似的狠狠盯緊了他，目光裏，甚至還透露出一絲怨憤，似乎在不滿陳先生對他的注重。
那一刻他深深地明白，陳先生對他的提問，既是對他的器重，也是對他的考驗。
對他的能力的一種無形考驗，如果此刻他說他也沒有什麽辦法，那麽最後也隻能說明他和其他的領導沒有什麽區別，他的能力，也就那樣了。
他該怎麽回答陳先生？
他盯著陳先生比起幾年前蒼老了數倍的臉龐，注視著他沉凝而期待的眼神，腦海裏卻是漸漸地回想起了今天晚上在餐館裏思索出的那個對策。
關於如何兼顧質量和價格優勢的問題，他在幾個小時前就想過了對策。
當然，那時候他在餐館裏並沒有想出什麽好的對策來，可是就在此時此刻，他的腦海裏卻是又回想起了一件事。
一件關於研琪的生活小事，就是因為那件小事，在這一刻給了他靈感，讓他想到了一個也許可行的方案。
也就是想到那個對策的那一刻，他明白了，說他把研琪養大，塑造和賦予她的人格是不全麵的，實際上，自從他收養了研琪之後，研琪也在改變他，影響著他的人生。雖然這種改變是潛移默化的，但是卻真真切切地進行著。
他和研琪，其實是互相地改變著對方的人生軌跡，與此同時還或多或少影響了其他的人和事，比如說包琴阿姨，比如說他爸爸，比如說，梁永麗。
還有現在的三鑫公司。
“陳先生……想法，我倒確實有一點，不過也不知道可不可行。”麵對著陳先生，劉強有些猶豫地說道。
“盡管說，會議上的討論都是自由的，想到什麽就盡管說。”陳先生倒是很爽快地鼓勵他。
他點點頭，視線轉移到了會議桌上，打開了話茬，說道：“藥材價格上漲確實是很難改變的事實，因為要在藥材價格上漲的情況下不減少藥材數量卻依然保持藥囧品價格，這事表麵上看起來好像是不可能的，但是在有些特殊情況下卻也可以。”
劉強說出的話，頓時讓整個會議室都安靜了下來，這話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關注，就連宋總經理都少有地擺正了臉，豆子眼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麵對眾人的目光，劉強繼續說道：“嗬嗬，我想大家都應該知道，在用藥上，兒童、孕婦、老人和成人的用藥量是不同的，舉個例子，很多的藥囧品一般成年人一次要服用一片，但是兒童或者孕婦卻隻要服用半片。總的來說，聲同樣時間的病，成年人用藥量一般是兒童的兩倍……所以我想，我們何不把大部分的藥囧品都分為成人專用和兒童專用。成人專用的藥囧品價格不變，數量也不變，而兒童專用的藥品價格不變，數量卻隻需要成人的一半。打個不是很確切的比方，兩瓶藥，一瓶是成人專用，一瓶是兒童專用，每一瓶都有100粒的藥片，但是兒童專用的每一片藥片體積卻隻需要是成人的一半，這樣實際上就節省了兒童專用藥片那一半的成本價格，而我們公司隻需要打上為了兒童身體健康的標語，民眾就反而會覺得我們公司做的很人性化而不會想到如果真按照數量來算的話，兒童專用藥囧品的價格實際上隻是成人專用藥品的一半。”
劉強之所以會想到這個方案，其實還是想到了有幾次他和研琪都感冒的時候，感冒藥的說明書上寫了兒童服用半片成人服用一片的說明。
這個靈感，說白了還是來源於他和研琪的生活。
他應該感謝研琪，是她，給了他靈感。
當時，劉強說出這個主意的時候，其實他心裏並沒有什麽底，因為這個方案並沒有經過精密的計算，也沒有經過臨床實驗的檢測，隻是他一廂情願而已。
但是他沒想到的是，在他說出這個提議後，包括陳先生先生在內的所有人皺著眉頭苦苦思索起來。
而就在大概十秒之後，陳先生卻是臉色洋溢著燦爛的笑容，他重重地一拍掌，忽然欣喜非常地笑了起來，雙眼都放著神采奕奕的精光，自從他認識陳先生以來，他都沒有看到陳先生這樣的興奮：
“小強啊，我真的不想說，你這個對策，真是太好了！”
“小強，之前我隻是一直聽說你的成績沒有親眼目睹過，心裏還有些疑慮，現在我真的確信了，小強，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
陳先生突然間略顯失態的一番誇讚，頓時讓他有些受寵若驚，他一時不知該怎麽回應，其實那時候他已經做好了自己的方案被輕易地找出各種破綻而否定的思想準備，但是他沒想到結果居然是獲得了陳先生的極大讚同。在誇讚了他一句後，陳先生就轉過了頭，對坐在辦公桌右側第三個位子的一位戴眼鏡的中年女士問道：“小亞，你給我算算，如果按照小強的說法，在平衡藥材成本和藥囧品顆粒大小後，你覺得我們大概能夠節省多少開支？”
小亞以前是陳先生的助理，現在成了財務部的主任，平時公司的支出收入統計都是由她負責，對於公司收支計算她最了解不過，所以此刻陳先生才會第一時間問她。
被陳先生這麽一問，小亞拿起筆和一旁的計算器，啪啪啪啪地計算了一下，最後麵不改色地對陳先生說：“這個方案……如果能順利的話，按照兒童藥和成人藥一比一的比例的話，我們反倒能比以前多贏利一成以上……不過，單單把兒童藥算成成人藥分量的一半，我想這也太草率了，實際上兒童的服用量確實比成人少，但是比例一直不好確定，可能比百分之五十要高，而且每一種藥的實際效果比也都不一樣……”
“這點倒是沒問題，他們公司的臨床試驗報告還存留著，可以作為參考。”陳先生立刻補充了小亞的最後一句話，“但是具體的盈利率，就要看你們的計算了。隻要盈利不是遠低於之前的水平，我們也已經算是成功了。”
陳先生一字一句，不緊不慢地對著小亞表達著自己的想法。
聽到陳先生的話語，他注意到，在座的所有人都若有所思，表情都很凝重。
“陳先生，這麽說，我的提議……”看到陳先生做出的這些反應，聽著他的話，他不禁問陳先生。
“小強啊，你的提議非常好，可以說，是這個會議從開始到現在最完美的方案。我想如果不是你的話，別人也未必能想出這樣的點子……”
“那這個方案，您打算……”
“嗯，你的方案我覺得可以作為優先方案，如果計算後理論上真的可行的話，小強啊，我想說，這一次，你的功勞不可沒啊。”
陳先生對他露出前所未有的微笑，表示對他的認可。
那一刻，劉強覺得那是他人生中最成功的時刻。
會議在半個小時後結束，剩下的那半個小時裏，再也沒有人的方案像他那樣獲得陳先生的讚同，或多或少都存在較大的漏洞，不能顧全兩方麵，而在會議結束前的幾分鍾，陳先生還是當眾宣布優先采納他的方案，那時候他頓時成為了全場矚目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