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談話

  2006年7月中旬的那天早晨，成為了三鑫製藥廠技術員工的他依舊照常地前去公司上班。


  隻是那天剛到三鑫製藥廠的時，劉強卻驚訝地看到了那輛他許久未曾見到的黑色保時捷966停在了公司大樓前的車棚裏。


  那輛黑色的保時捷，早已成為了陳先生的標誌，每次看到它，他就會想到陳先生，還有三年前那場讓他永生難忘的雨中分別。


  也是那時他的一念之差，改變了他的一生。他留下了研琪，卻失去了爸爸。


  每次想起那件事，他就會懊悔萬分。


  當然，自從他在三鑫製藥廠工作開始，他見到陳先生的那輛黑色保時捷966的次數並不多，至於陳先生本人，他見到麵的次數就更少了。


  劉強當然也知道為什麽陳先生很少來他自己的公司，因為三鑫製藥廠已經有了一套非常完善的管理體係和運營製度，陳先生也有一幫非常得力的下手，所以就算沒有陳先生，公司也能夠有條不紊地運行下去。也自然，陳先生他本人也並不需要經常來公司親力親為，很多事情，他隻要交給下屬去做就行了。


  那天早晨，他來到三鑫製藥廠後看到的第一眼就是那輛眼熟的黑色保時捷，那時候他並不是特別在意，雖說陳先生很少來公司，但是也並不是從來不來，所以見到他的黑色保時捷也並不如何稀奇。


  但是這樣的想法，在他中午休息的時候卻徹底改變了。


  中午他吃飯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看到手機上顯示的號碼時，他有些吃驚，因為那是陳先生的電話號碼。


  他急忙按下鍵接起電話。


  “喂，陳先生……你好。”


  “劉強是吧……你現在應該沒什麽事吧？”陳先生用低沉的聲音開門見山地問道。


  “是的，我現在有空。請問陳先生……有事嗎？”


  “嗯……那個孩子的戶口我已經辦好了……還有，關於你的升職問題，我現在也有一個空位可以留給你。你到我的辦公室來一趟，我們談談。”


  “啊，好的。那我這就來。”聽到陳先生的話，他直接從飯桌上站了起來，連剩下的飯菜都沒吃，直接就往食堂外跑。


  這段時間以來，他一直等著的就是關於研琪和他升職的消息，所以一聽到這個消息，他別的事都一律忘到了腦後。


  “那好，我在辦公室裏等你。”得到他的急切回應，陳先生淡淡地這麽說了一句，就掛了電話。


  而他則是直接跑出了食堂，朝著陳先生所在的辦公樓跑去。


  陳先生所在的辦公室在辦公樓的第五層，也是最高層，所以跑到了辦公樓後他直接就乘電梯按下5樓的鍵升到了5樓。


  因為陳先生打他電話的時段正好是大多數員工幹事吃飯無休息的時間，所以樓裏的人也很少，他幾乎都沒遇到幾個人就直接到了辦公樓的第五層。


  這是他第一次來到陳先生辦公室所在的樓層。


  進了那一層後他的視野瞬間變成了一片藍色的世界，因為整個辦公層的牆壁全都刷成了藍色，樓層過道兩邊還有很多的不知真假的樹木和一些盆栽，此外每個辦公室之間還用半透明的玻璃作為各層間隔起來，給人一種朦朧寧靜的感覺。


  陳先生所在的辦公室並不難找，因為那一層最中間，也就是最大的那一間是陳先生的辦公室了。


  走到辦公室門口時，他就透過玻璃門看到了坐在黑色的辦公長桌前的陳先生，他的桌上堆滿了各種文件和各種書籍，而此時的他正在打電話，於是他就象征性地敲了敲玻璃門，聽到他敲門的聲音，陳先生抬起頭來，澄澈的目光透過眼鏡看向他，他對他點了點頭，表示讓他進去。

  被陳先生的強有力目光所注視，他咽了一口口水。


  這是將近一個多月以來他第一次看到陳先生的臉，隻感覺他比他印象中的樣子要老多了，他的頭發少了很多，其中還夾雜著白色的發絲。他臉上的皺紋也遠比三年前要多了很多，而且比起來三年前的英姿颯爽風貌，此刻的他整個人也顯得幹瘦了一些。


  看到陳先生的指示，劉強輕輕地推開了辦公室的門，而他進門的那一刻陳先生也正好掛下了電話，他和他的目光，就這樣穿過辦公室裏略顯昏暗的空間對接在一起。


  看到他進門，陳先生凝視了他大概兩秒，然後二話不說就拉開辦公桌下的抽屜，從裏麵拿出一本小簿子攤在辦公桌上，他慢慢走上前，一直到與陳先生隔著辦公桌相對時低下頭，他看到陳先生拿出的是一本戶口簿。


  “陳先生……這就是研琪的……”


  “是陳嫣綺的戶口本。”


  還沒等他說完，陳先生就開口糾正道，這時劉強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的確，現在研琪得到的是陳先生那已經死去的女兒陳嫣綺的戶口本，也就相當於以後研琪將作為陳嫣綺的替身活在這個世界上，所以以後他也不能再老師開口閉口地稱呼研琪的原名了。


  “啊，也對……”他幹笑著應承著自己的錯誤。


  陳先生麵色沉凝地看著他，目光深邃地看著他，說：“算算年紀，我女兒陳嫣綺和研琪的年紀也相差不多。她是99年5月出生的，仔細算起來，也就大了那麽幾個月。”


  他點點頭，表示在聽。


  陳先生用手指推了一下戶口簿，戶口簿立刻滑到了他的跟前：“這本戶口本就先放在你那裏。”


  劉強接過戶口本本，看到陳先生沒有做出反對的神情後，就小心翼翼地打開看了看，“好的。真的是謝謝您，陳先生……”


  “這是我女兒在這個世界上活過的唯一證物，希望你好好保存她。”當他翻開戶口本隨手觀看時，陳先生又這麽補了一句，頓時讓他感覺手裏的戶口簿重了幾公斤，害的他連看也不敢多看，就直接給合上了。


  “嗬嗬。我一定會保存地好好的。”劉強有些緊張地對著陳先生說。


  “嗯。”陳先生點點頭，看著他說，“他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但是養孩子沒你想的那麽簡單，而且你也這麽年輕，我不知道你以後有什麽打算。你應該知道沒有女孩子會找有孩子的男人。”


  “這個……我有數的。”聽到這話，他隱約明白了陳先生的意思，“在外麵，我都跟別人說，琪琪她是他的親妹妹。”


  “這樣是最好的。”陳先生表示讚同。


  隨後，陳先生又開始問了一些關於他最近家庭生活狀況的問題，同時，他還問他這三個月來在他的公司裏工作有什麽收獲。


  陳先生的這些問題，他倒是早有準備，他告訴陳先生說這段時間以來他每天回家都在記背藥單藥名，這幾個月下來他已經把所有公司生產的藥囧品從藥房到工序基本上都摸熟了。


  對於他的勤懇，陳先生倒是有些驚訝。他大概也沒想到他會這麽下苦功。所以當他說他每天晚上都在背誦藥單的時候，陳先生皺著眉頭，有些半信半疑地盯著他說：他不喜歡浮誇的人。

  但是當他當著陳先生的麵把一長串的藥名像是一首詩一樣背誦出來時，陳先生卻是徹底震驚了。


  “你……怎麽背下來的？”陳先生不禁問他。


  他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其實也很簡單……就是像教研琪唱兒歌一樣，把藥名編地押韻一些，然後找到規律去記，花一點時間就可以記下。”


  “你的這個想法倒也真新奇。我還是頭一回聽說。”聽到劉強的解釋，陳先生不禁莞爾，想了想，他又說，“其實你的這首東西……也許可以在整個公司裏推廣……當做作為新員工的速成口訣，說不定能縮短員工的培訓時間。”


  聽到陳先生的話，他更是有些受寵若驚。


  不會吧。他隻是為了記得方便平時參照研琪的兒歌隨便編造的一首藥單歌居然也會被陳先生推廣。那一刻他真的霧煞煞的了，他真的沒想到陳先生會這樣抬舉他。


  “啊……那就太好了。可是他的這些口訣其實也是他隨便編的，很多細節也隻有他自己才覺得順理成章，可能換了個人就會覺得莫名其妙了。”


  “沒關係，就試試吧。還有，我覺得你的這些口訣還不夠完善，可以加入一些內容，比如說製藥配藥的基本程序和流程。還有，有一些的藥囧品其實並不是一類功效，你卻為了押韻湊到了一起，這樣雖說記起來方麵，但是真正到了工作的時候反而容易搞混，這些都要修改……我以前是理科出身，寫詞作賦這方麵沒多少的天份，所以不是很擅長，如果你有空的話可以聽我的介意再去改修改一下，然後我會在全公司推廣，那時候你就功不可沒。”


  聽到陳先生的這番話，他的心情簡直可以用心花怒放來形容。


  媽的，沒想到他居然還真沒白讀文科，沒白看那麽多年的閑書，那些他以前看雜書時產生的無聊靈感，現在倒是還真派上了用場。


  “好，我會試試看的。”被陳先生這麽一說，他也不像一開始那麽拘束了，因為此刻他的心情確實是很好，而不是開始那樣的緊張。


  “嗯……那這方麵的事就交給你了。對了……”陳先生忽然又說道，“前幾天銷售部有一名員工跳槽了，暫時也沒有招人進來，如果你不反對的話，他倒是想把你暫時調配到銷售部去做中介人，負責接一些單子。就看你怎麽想了。”


  “銷售部？”


  到銷售部去工作，那可比在車間當員工要高出一個檔次。而且也可以說是將近管理層的人員了。因為公司的外來生意都是由銷售部所接下的，對外銷售又是銷售部負責的，如果說把公司比作一個池塘的話，那麽銷售部可以說是那個水塘裏池水的進出口，也是決定一個公司成敗的關鍵部門。


  更重要的是，在銷售部當中介人，要是接下大單子做出一番業績的話，還可以分到不少的利潤，那些利潤可比工資高多了。隨便一筆單子，就可能有幾萬幾十萬的利潤分成。


  媽了個八字，等了三個多月，沒想到他終於還是熬出了頭，得到了升職的機會。那時候他簡直興奮地想放聲大喊，手舞足蹈。


  隻是，劉強心裏還是有些在意的是，陳先生那句話裏夾雜著的“暫時”兩個字，又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