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女仆
劉強知道自從他爸爸去世之後,姑父都是挺照顧他的,他也好幾次問過他關於將來工作的問題,隻是一直以來他都告訴姑父他現在沒有工作,因此姑父也有幾次好心地提起想要托人幫他安排一份工作。因為之前爸爸的製藥廠的所有股份已經全都拋掉轉成了現金,所以爸爸的製藥廠早就跟他沒有任何的關係,所以如果他要找工作的話隻能另謀出路。
現在姑父忽然對他說他想了辦法把他弄進警校去,以後還有可能從政,這樣突如其來的意外,真的讓他有些措手不及,甚至他以前根本就沒想過。
劉強知道姑父這肯定是為他好,而且他以後這樣發展,其實也不失為是一條不錯的出路。
但是最大的問題是如果他要走這條路的話研琪該怎麽辦?
他去了外地,肯定就會無法照顧研琪。因為他不可能把研琪也一起帶去跟著他走南闖北。
這樣一想,姑父的一片好意反而是讓他陷入了兩難的困境。
一時間,他感覺到自己居然又回到了幾年前同時麵對學業和照顧研琪兩方麵壓力的時候。
其實他也知道,他是不可能一直不去找工作的,畢竟就算他現在還有資產,但是如果沒有收入的話也隻是坐吃山空,總有一天要花完。他已經為了研琪放棄了大學和三年的工作時間,如果再這樣拖延下去。恐怕錯過了大好的青春時光的他這一生也不會什麽大的作為。
可是……如果他有了工作,去了外地,研琪怎麽辦?
姑父的一通電話,讓他陷入了沉默。
就在他沉默時,姑父又催促道:“劉強,你覺得姑父的提議怎麽樣?你考慮看看吧。”
姑父的話讓他的大腦飛速運轉著,如果他答應了姑父,那研琪恐怕就真的無處可去了,沉默了半天,他也不知道怎麽的,大腦忽然靈光一現,忽然說道:“姑父……那個,我已經找到了一份工作了。”
“找到工作了?你現在在哪裏工作?”突然聽到他的回答,姑父也是有點吃驚。
被姑父這麽一問,他也支支吾吾起來,如果說一些低檔次的工作的話,姑父肯定會勸他放棄現在的工作,然後聽他的去警校,以後從政。所以他必須說一分還不錯的工作出來。
但是,要在短短時間內編造出一番能瞞過他的謊言實在不簡單,一時間他的大腦也是一片混亂。
也不知道怎麽的,就在那時,他的腦海裏忽然浮現出了那張三年來一直被深藏在床頭櫃子裏的陳先生的明信片。
當年,在他把研琪要回來的時候,陳先生曾經許諾過他,如果要找工作的話,可以聯係他。
如今已經三年過去了,他不知道陳先生是什麽也的狀況,也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他以及當年的那份承諾。但是不管怎麽說,此刻陳先生絕對成了他唯一的救兵。
“姑父……我在一家製藥廠工作。”想了想,最後他還是說出了這個借口。
“製藥廠?”聽到他的回答,姑父果然很是意外,“你爸爸的廠裏工作?”
“不是……是三鑫製藥廠……”劉強想起陳永華是三鑫製藥廠的老總,而且三鑫製藥廠在他們這裏無人不知,姑父自然也知道它的背景。
“三鑫製藥廠?”姑父的聲音有些驚疑,“你們的老板是陳永華?”
“嗯……”
“原來是他啊。我記得以前還跟他吃過飯,不過就一次,倒也沒記清他的樣子……你能進那廠裏工作倒也不錯,那可是個大公司,隻不過如果隻是技術員工的話待遇怕是也不會很高吧。你現在待遇怎麽樣?以你的學曆,工資可能不會很高吧?”
姑父說陳先生和他一起吃過飯,這讓他大吃一驚。好在姑父對陳先生不算什麽深交,否則他一旦被敲出破綻那可就是百口莫辯了。
“呃……是不太高。不過陳總和我爸爸認識……他說隻要我能考上會計,就給我安排到財務部去……所以我現在在準備考會計,姑父。”劉強盡他所能地編造著圓滿的謊言。爸爸到底跟陳先生認不認識他不知道,但是他也隻能這麽編了。
“當會計?”姑父的聲音似乎依舊有些不大能理解。似乎在他眼裏根本看不上眼。
“嗯,姑父,我真的已經下決心了,而且已經都準備好久了。姑父,真的謝謝你的好意了,但是我還是決定去那裏工作,我已經下決心了……所以,姑父,真的是不好意思了。”
“當會計沒有多少前途的。”姑父直截了當地對他說。
“我知道姑父你的好意……但是姑父,我真的已經想好了。我真的想去當會計,隻要一份安安分分的工作就行了。”姑父依舊是不死心,一遍又一遍地勸他,認為哪方麵沒有什麽前途,而他則是一遍又一遍地跟姑父解釋著,拒絕著他的好意。
劉強不知道姑父為了能夠給他找一個安定的將來做了多少的幕後工作,其實真的要回絕他,他也很是過意不去。但是他真的別無他法,如果他為了自己的前途,就必須放棄研琪的話,他恐怕會選擇放棄的前途。
三年前他就做過這樣的選擇,三年後,有了一定家底的他,自然更會這樣堅定。
“劉強,姑父真的是為你好,你可要想想清楚啊。”
“真的謝謝你,姑父……但是我真的想好了。”在他的堅持下,姑父最後還是沒有能夠說動他,無奈之下,他還是尊重了他的選擇,隻是讓他多考慮考慮,一旦覺得那方麵困難就直接找他。
劉強謝過了姑父,但是心裏卻是百味雜陳。
因為他剛才跟姑父說的都是他臨時編造的謊言,做了幾乎三年的宅男,他的撒謊水平顯然並沒有退步多少。
但是這樣下去,他也瞞不了多久。自從他爸爸去世之後,姑父對他實在太過照顧,這雖然是好事,但是在他一次次地關心下他也會緊張,生怕他隱瞞了這麽多年的秘密暴露。雖然他也知道,如今的他,就算真的暴露了研琪,情況也不可能比3年前更嚴重了。
當初爸爸發現研琪時的怒容,在他放下電話話筒的那一刹依舊曆曆在目。
他真的好想念爸爸。
哪怕隻能看到爸爸的怒容,他也真想再看爸爸一眼。
可惜,這樣的心願永遠也實現不了了。
掛下電話後,他思索了很久。看著在臥室裏安分地抄寫字帖的研琪,他也真正意識到,他也真的該給自己找一份安定的工作了,或許工資真的不需要太高,但是隻要要能夠讓他能夠維持這個家,能夠盡量減少對爸爸遺產的消耗。
想了很久,最後他還是意識到,如果真的要找一份工作的話,陳先生或許真的是最好的選擇,首先,他是為數不多的知道研琪存在的人,第二,雖然僅僅隻見過一次麵,但是他對他的印象卻很好,他是個很慈善溫和的人,此外,陳先生還許諾過他如果他要找工作的話他會給他安排一份能夠養活研琪的工作,此外,陳先生的公司也是在本市,如果他真要在他的公司裏工作的話,也不用跑太遠,綜合來看,真的算是上上之選。
隻是,如果他真參加了工作,他又該怎麽照顧研琪?
那時候劉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找已經多年沒有見麵的包琴阿姨,如果讓她來照顧研琪的話的確是不錯的選擇。如今的他,已經有不少的積蓄,隻要他肯給包琴阿姨錢,不給她造成生活上的負擔的話,熱心的包琴阿姨肯定是願意收養研琪的。
這樣一想,他立刻就動了身,他先是從床底下取出了2萬元人民幣藏在他的皮夾子裏,然後就出了門,因為這幾年他沒有考過駕駛證,而且他也不怎麽出門,所以至今他出門依然是騎車,當然,三年前的那輛自行車早就是生鏽報廢了,幾個月前他買了一輛嶄新的跑車,速度比以前那輛快不少。
按著腦海裏的記憶,他出了家門後就直接前往了三年前包琴阿姨開包子店的那條街道。
如果三年來包琴阿姨還在那裏開包子店的話,他應該可以找到她,然後剩下的一切都好商量。
但是,事與願違。
當他來到熟悉的包琴阿姨包子鋪所在的那條街道時,他卻驚訝地看到,原來那家熟悉的包子店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五金店,裏麵有幾個工人正在焊金。
那時候他就是感覺不妙,停下跑車,他走上前去找到那個蹲在地上給一道防盜窗焊金的大叔詢問。
“這位師傅,我想請問一下,以前這裏不是開的一家包子店嗎?”劉強疑惑地問道。
“啊,你說什麽?”
焊工大叔停下手裏的機械,皺著眉頭轉過頭來問他,剛才機械的聲音太吵他沒聽清。
他加重了語氣:“師傅,他問您一下,以前開這裏的包子店的老板搬到哪兒您知道嗎?”
“啊?噢,這家店早就轉讓了。他搬到哪兒他怎麽知道?”焊工師傅脾氣不是很好,一句話沒說完就繼續轉過頭去焊接。
聽到這話,他的心立刻沉了下去。3年前,包琴阿姨的包子鋪生意就已經每況愈下,如今轉讓了,也是合情合理。而且由此可見,包琴阿姨的生活,確實比較困苦。
“那您知道他們的聯係電話嗎?或者知道他們一家現在住哪裏嗎?”他仍不死心地問。
“不知道不知道。”焊工師傅耐心差的出奇,話也不多說就敷衍了他。
看著焊工師傅不好說話的樣子,他也是歎了口氣,捏了捏拳頭,打量了這家五金店一會兒,最後還不得不無奈地離開。
時光匆匆,轉眼間,卻已是物是人非啊。想起當年包琴阿姨那親切的笑容,他不禁一陣唏噓。
如今,她又在何方。過著怎樣的生活?
他永遠不會知道了。
爸爸走了,包琴阿姨也走了。知道研琪的人,如今隻剩下了他。
當年那些在他生命裏留下過或輕或重痕跡的人,如今,也是離散四方,天涯永訣了。
這一生,他也不能再和那些曾經對他微笑過的人相見了吧。
他極度疲倦,踏著疲憊的步子,騎車就走。
就在他回去的路上,他卻是無意間眼睛一瞥,看到了一件讓他驚喜的事物。
那是貼在一幢公寓前的一張廣告單,廣告單挺大的,字體也是黑色楷書,比較醒目。
但是最讓劉強驚喜的是,上麵寫著:
“找保姆,來官河家政服務有限公司。”
保姆?
那時候他突然想到,他可以給研琪找一個保姆來照顧她。雖說找保姆這個想法他不是沒有過,但是因為三年之前他沒錢請不起,後來又因為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是呆在家裏的所以自己能照顧研琪也沒去想請保姆的事情,但是現在到了找工作的關頭他卻是真正產生了給研琪找保姆的念頭。
保姆嗎……
那時候他腦海裏出現的並不是那些過著圍裙的大媽保姆,而是島國動漫裏那些留著辮子聲音尖細的蘿莉女仆。
靠,他想到哪去了?
甩開這些不良的念頭,他還是回歸到現實,不管怎麽說,他都要先聯係上家政公司,然後找一個能夠照顧研琪的保姆才行。
劉強默默地記下廣告單上的聯係電話,然後回到了家,準備等他找到工作之後就聯係家政公司。
當然,回到家後,他做的第一件事並不是給家政公司打電話,而是先照顧研琪,今天晚上,他給研琪做的不是飯,而是一大碗的牛肉洋蔥麵,這不是研琪第一次吃麵了。隻是他記得他第一次給研琪做麵吃的時候她就喜歡把麵條一根根地含在嘴裏吸,而且吃得很起勁,所以那之後他就經常做麵給研琪吃,一來研琪愛吃,二來麵做工也簡單,不用做菜那麽麻煩。
研琪在飯桌上用瓢羹勺著麵湯小口小口地喝,而他則是吃到一半就走到了臥室,從他床頭的那個抽屜裏拿出了那張他放了三年都沒動的陳先生的明信片。
看著有些發黃的明信片上的聯係電話和地址,他心裏有些忐忑不安,忍不住咽了幾口水。
距離三年前的那場雨中送別,已經過去了三年,陳先生還記得研琪和他嗎?他還記得當年的那個無意間的承諾嗎?
但是無論如何,當下劉強要找工作的最大希望,也是寄托在了陳先生身上了。
懷著搖擺不定的情緒,他拿起了臥室裏的話筒,對應著明信片上的聯係電話,一個鍵一個鍵地按了下去。
時光一轉已是三年,陳先生,他是否還是用著原來的電話呢?他是否還如當年那樣的慈善可親?
他不知道。
在電話接通前,一切都是不確定的未解之謎。
嘟嘟嘟。
電話話筒裏不住地響著無人接聽的話筒音。
而隨著話筒音次數的增加,他也開始漸漸地不安。
陳先生,他此刻,是不是正看著手機上這個他家的陌生號碼而疑惑呢?
就在他思緒紛飛時,話筒的那頭,卻忽然通了——
“喂,是誰?”
是一個略微有些沙啞而稍顯蒼老的聲音,雖然時隔三年,但是這聲音依舊是勾起了他三年前的回憶。
電話那頭是陳先生沒有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