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噩耗
抱著研琪，他坐在地麵上很久很久，一直到外麵再也沒有任何的動靜，一直到外麵的天空逐漸暗了下來。
夜幕降臨，一直到天黑了，爸爸也沒有再回來。
而研琪早就哭累了睡過去了。
他坐在客廳裏，看著遍地的狼藉，看著傾倒的桌椅，腦海裏不斷地閃爍著爸爸發怒時的可怕場景，心有餘悸。
那天晚上他沒有離開家，而是一直呆在臥室裏，他沒有吃半點東西，研琪則是睡在他的床上，一動不動。
腦海裏盡量不去想爸爸，但是卻依舊忍不住去想他。
爸爸到底去哪裏了呢？
他現在會在哪裏？
還有，爸爸離開前的那句“你不用走，我走！”到底是什麽意思。
劉強真的害怕爸爸會一去不回。
真的怕得要命。
幾個小時過去了，他的心情也已經漸漸地平靜下來了，不再像剛才那樣的衝動和憤恨了，當熱血和憤怒變成了理智和平靜，他就開始後悔和後怕。
他真的沒有想過自己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而且，他開始從怨恨爸爸到了怨恨自己，他為什麽不早點把研琪的事情告訴爸爸？如果他早點告訴他，或許他早就沒有今天的事了。
說到底，還是那個該死的蘿莉養成計劃。因為他想一個人占有研琪，所以他不想暴露她，所以他才會隱瞞著爸爸。
一切都是因為他的欲念，一切都是因為那個蘿莉養成計劃。
坐在臥室裏，他沒有開燈，也沒有開電視。因為他總覺得黑暗能夠讓他冷靜下來。
那幾個小時裏，他想了很多很多。
劉強也回憶起了很多他和爸爸小時候的事情。
想到小時候他大老遠開車帶他車門給他買玩具，想到他發燒的時候他也放下工作回來帶他去醫院，更想到每次他回家的時候他也會抽空回來給他做飯做菜，為的隻是希望他能有個更健康的身體，能夠取得更好的成績。這些點點滴滴，剛才憤怒的時候他都忘到了腦後，但是現在，卻又重新浮現了出來。
對啊，這些重要的記憶，怎麽能夠忘記呢？
明明是不能忘記的。
越是回想，他就越是想痛罵自己。不管怎麽說，爸爸還是關心他的。他會這麽生氣，也是因為他辜負了他對他學習的重視而去照顧一個不明來曆的女嬰，而去還一直編造著各種各樣的理由欺騙著他，把他當做傻子一般地對待。
想起來，他自己也真的不是什麽好東西。
那一刻，他真的有想哭的衝動。他從來不是什麽動不動就哭的人。十九年的孤獨和內向，已經讓他的心也學會了平靜，但是這一刻，他真的想哭。
不知道爸爸此刻是什麽心情，他會不會也恨他呢？會不會，他已經氣消了？又或許，他此刻正在回來的路上？
他從坐在床上變成了躺在床上的姿勢，雙手抱著腦袋，呆呆地看著天花板，腦海裏浮現著爸爸現在的模樣。
爸爸開車去了哪裏呢？
他隻知道，每次爸爸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就會開車出去兜風。
但是沒有一次像這一次這樣的激烈和凶猛。
他很在意爸爸說的最後那句話。
他會不會真的永遠不回來了？如果真的是那樣，他又該怎麽辦？難道……從此以後他就一個人帶著研琪獨自生活？
他躺在床上，想的越來越多，越來越恐慌。隨著時間推移，爸爸依舊沒有回來。也許是因為太累了，他就這樣躺在床上睡著了，連衣褲也沒有脫。
半夜三更的時候，他醒了過來，臉上依舊痛的要命，伸手去摸的時候，感覺到一大片肉都腫了起來，跑到廁所一看，發現左臉上一大塊腫起的紅手印，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從小到大，爸爸就幾乎不怎麽打他，就算有時候他不聽話爸爸教訓他一下，也不會像這一次這麽的凶，這麽地重。
這是從他有記憶以來爸爸打他打得最重的一次了。
他洗了把臉，但是因為是冷水，刺得他的皮膚更痛，最後不得不放棄。
回到臥室的時候他又聽到了研琪的哭聲，想到他沒有給她喂晚飯，他隻好爬了起來，到廚房裏找出了一點冷飯，然後放到鍋裏麵倒上水燒開，等飯燒的軟了之後他就放上一點的鹹和肉末，再等茶泡飯冷一些之後一勺一勺給研琪喂下。
“琪琪，吃飯飯。”他安慰著坐在床上的研琪，給她喂飯吃。研琪張著小嘴，黑亮亮的眸子看著他，然後一小口一小口地把飯給咽下。
似乎很長時間，他都沒有在深夜裏給研琪喂飯了。
吃飯的過程裏，研琪很安靜，小眼睛東看看，西看看，沒有長齊的牙齒嚼著軟飯。
給研琪喂完飯後，研琪又抓著他的手掌，不安分了好一陣，他沒有多少心情照顧她，就讓她重新躺回了床裏，果然沒多久，她就又重新睡著了。
看到重新入睡的研琪，他也感到肚子有些餓，就隨便去廚房做了點飯吃。吃了之後，他又回到了臥室裏，重新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整整兩個多小時，他都躺在床上沒有睡著，整個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非常難受，大腦也是恍恍惚惚，非常混亂。
一直到將近天亮的時候，熹微的晨光透過窗簾招進來，他才迷迷糊糊地入睡。
這一睡，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有多久。
隻記得一直到臥室裏的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候，他才被迷迷糊糊地吵醒。被吵醒的他，第一感覺就是爸爸打回來的電話，從床上爬起來準備拿電話的時候，他大腦已經清醒了很多，想到這電話如果是爸爸打回來的電話的話，爸爸到底會說些什麽呢，他又該怎麽和他應對，他又會不會原諒他？
就這樣懷揣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他拿起了話筒。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話筒那邊傳來的居然不是爸爸的聲音，而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而且這個聲音他還很熟悉。
“喂？是劉強嗎？”
“啊？……是小芳阿姨啊？”
電話那邊傳來的，是小芳阿姨的聲音，這讓劉強著實吃驚不小。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大概小芳阿姨也知道了他昨天和爸爸吵架的事情，所以她才會打電話來安慰他。
但是接下來小芳阿姨說的話，卻讓他魂飛天外，如遭雷劈。
“劉強，你快點到人民醫院來！你爸爸出車禍了！！”
“啊？”那一刻，他無法呼吸，也不能思考。
他真的沒有料到事情會來的這麽突然，那一刻他手拿著話筒懸在半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巧的事？爸爸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芳阿姨，這是……真的嗎？”他真的不願意相信。
“真的，劉強你快點來吧，人民醫院三樓骨科……”
小芳阿姨的語氣似乎非常地焦急，她匆匆忙忙地告訴了他地址之後就催他趕緊去。而他的一顆心也是恐慌到了極點。
那一刻，爸爸出事的擔憂完全占據了他的心，昨天他和爸爸吵架一事，已經完全都忘到了腦後。
這一刻，他才發現，在真正的災難麵前，什麽矛盾，什麽吵架，根本連個屁都不算。
這個世界上，真的是沒有什麽不能解決的問題，除了死亡。
聽到小芳阿姨的地址，他再也沒有心思想別的，匆匆地掛了電話就從床上坐了起來穿衣服。
從床上站起來的時候，他發現，他的雙腳都在顫抖，顫抖到發軟。
他害怕爸爸出事害怕到了這個程度。
他是飛速地穿上外套然後出門的，出門之前他隻來得及看了研琪一眼，看到她還在熟睡之後他就再也沒有猶豫，以最快的速度往家門外衝。
他連自行車都沒有用，而是飛奔著跑到了最近的一條街道然後邊跑邊打的，最後打到的就直接抱出目的地，一路急速到了人民醫院。
當人民醫院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他才有種從夢中醒來的感覺。
因為這一切真的太真實了。在此之前，他真的沒有想到過車禍這種事情會降臨到他家，在這之前他一直認為車禍這類字眼僅僅限於電視劇電影之類的俗套內容裏，然後就算新聞報紙和日常偶然所見的撞車，但是真的沒有想到會降臨到自己的家人頭上，而且還是他唯一的親人，他的爸爸。
一口氣狂衝到人民醫院三樓的時候，他放慢了腳步，心裏卻是更加地不安於驚慌。
爸爸到底傷地怎麽樣，該不會是重傷吧……
千萬不要出事啊。
他在心裏祈禱著。
走到醫院三樓走廊的時候，他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小芳阿姨正站在一個房間的門口，看到她那陰鬱的表情，他的心情瞬間就跌落到了穀底。
“小芳阿姨……”看到小芳阿姨，劉強一步步地走上前，主動詢問，心裏卻是越發地不安。
“劉強你來了啊。”聽到他的聲音，小芳阿姨也看到了他，她的臉色真的非常陰沉，看不出一點希望。
“阿姨，他爸爸他到底怎麽了……”劉強開門見山地問她。
“劉強，這件事，你要有點心理準備。”被他一問，小芳阿姨也是麵色抽搐，不敢直視他，“其實，阿姨本來是不想告訴你的。但是，阿姨想，你……總要有點數的。”
聽到小芳阿姨的話，他已經隱隱地明白了爸爸的狀況，他沒有再聽小芳阿姨說什麽，直接推開病房的門走了進去。
走進去的那一刻，他徹底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