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親情和利益
兩盆秘製肘子下肚,秦子葉覺得空洞的肚子一下子圓潤了起來,因為趙有權帶來的不快也隨之而去。
見周妤瑤哼著廬州小調,吃的滿嘴油膩,兩隻小爪子也是沾滿了晶亮的油漬便遞上了幹淨的手帕:“今天有什麽開心的事嗎?怎麽心情這麽好?”
周妤瑤雙眼飄忽,拿起手帕胡亂擦了擦:“本姑娘吃飽了,開心不行嘛!”
見秦子葉還想開口,雙眼微瞪,端起架勢虎著臉道:“閉嘴,吃你的肘子!那個!小二……再來一份秘製肘子!辣要足夠!”囂張的氣勢絲毫抑製不住嘴角微微溢出的笑意。
“好嘞,客官,老樣子一份秘製肘子,三份辣!您稍等!”小二遠遠地應聲道。
秦子葉看著滿桌光亮的骨頭,似乎已經習以為常,隻要了杯茶水,看著剛上的肘子已經細密的咬出了一排整齊的牙印,做出一副的嫌棄的樣子。
窗外,昏沉的陽光漸漸向神廟山中落去,將半空的雲彩和神廟山鍍上了一層金色的輪廓。
傍晚的秦府中寂靜的有些壓抑,正廳中間正襟跪著一位少年,麵色木然,眼睛盯著正廳中楣下蒙著厚厚灰塵的牌匾——家合事興。
主座上,年過四十的秦家家主秦文柏看著跪在下方的小兒子,緊緊攥著的左手和額頭暴起的青筋暴露了他內心的憤怒。
側位上,一副事不關己樣子的老城主,廬州太守趙武德暗暗給了旁邊有些按捺不住的兒子一個顏色:稍安勿躁。手上綁著厚厚白娟帶的趙有權立刻停止了四處張望,按照來時老爹的吩咐,時不時輕聲哼兩聲,表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一盞熱茶微涼,趙武德微微咳了兩聲,一下驚動了惱怒的秦文柏。
“啪!”秦文柏重重的拍了一下梨花木茶桌,茶桌立即凹下去一大塊。震起茶桌上的茶杯翻了過來扣在茶桌上,淡綠色的茶水混著鮮嫩的茶葉緩緩流向地麵。
趙武德微微皺了皺眉頭,突然的巨響跪著的秦子葉沒有半分回應,反倒是找機會哼兩聲的趙有權驚得把懷中的茶盞摔了出去,砸在秦子葉手邊。
飛濺的碎片劃破了秦子葉的手指立刻滲出一條紅線。趙有權慌忙的看向趙武德,趙武德眉頭皺的更深了些,示意兒子不要亂動,便看向秦文柏。
“沒用的東西,你整天除了給我惹事以外還能幹什麽?天天遊手好閑不著家,看看你大哥十七歲就已經是南梁國鎮北軍定遠將軍,再看看你妹妹十一歲就覺醒成為廬州城百年難遇的靈師,你呢?習武五年!還停留在後天初階,你老爹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再看看你幹的好事!毆打師爺,罰了你一個月的例錢,不長記性,前天私放家奴,罰你禁足一個月!不好好在家反省,偷偷跑出去結果打折了太守大公子的手!
你……你……你簡直無法無天!現罰你杖責二十,禁閉祠堂三個月每日誦經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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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祠堂半步,否則逐出秦家!你可有異議?”
“我沒有打折他的手,隻是脫臼……”
不等秦子葉說完,秦文柏立即打斷道:“你還敢狡辯!你天天做的什麽破事你以為我不知道,打人,賭錢,逃學,私放家奴!天天給我惹事!不是你打的?難道是他自己打的不成!”
秦子葉看著父親,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搜刮了半天詞匯,最終抿了抿嘴唇,眼神暗了下去,低頭看著地板上四處奔散的螞蟻,身板左右晃了晃挺直了一些。
一直沒有說話的趙武德輕輕開了口:“秦老爺子是不是罰的有失公允?”秦文柏不解的看向趙武德,秦子葉卻紋絲不動,趙有權怔了怔急切的想說什麽又被父親瞪了回去。
趙武德推開了桌上又被下人添上茶水的茶盞,不緊不慢的道:“被打的是官府的大公子,這是公然襲擊官眷,已經是觸犯了南梁律法的行為,按律當押入大牢聽候發落。”
秦文柏不動聲色的抿了一口茶水,盯著趙武德的眼睛道:“長子官拜定遠將軍,按律我等也亦是官眷,按律可私了,亦可訟至郡守處,涉及武將官眷的亦可訟至軍部,太守大人以為,到了軍部,這案子該怎麽判?”
趙武德微微笑了笑:“何必大動幹戈,鬧上去對你我都是不妥。一個不好還會影響令長公子的仕途。消消氣,我們聊點別的。”趙武德親自給秦文柏添了添茶水,秦文柏微微點頭飲了一口,將茶盞端在手裏。
“秦老爺子可知城南金礦出了點差子,最近讓我好生煩惱。”
“哦?”秦文柏撥茶的手慢了慢。
趙武德的嘴角翹了翹:“之前負責城南兩座金礦的陳家出了些變故已經不勝任金礦的開采工作了,我尋思著換一家家底渾厚的世家負責開采,昨天孟家的族長找到了我,我還沒有回複。不知秦老爺子……”
秦文柏啪的放下了茶盞,些許滾燙的茶水翻了出來濺到了手上似乎毫無察覺。
“太守大人的意思是?”
趙武德輕輕一笑:“我覺得秦家很讓人放心。”
秦文柏察覺有些失態,輕輕吸了一口氣,似有些猶豫。
空氣一下靜了下來。幾個心都顯得心不在焉,隻有秦子葉似乎對地上的螞蟻產生了興趣,挺著身體低垂著眼簾。
“馬上要到學院選拔賽的日子。”趙武德望了望外麵漸漸黑下來的天空道:“今年廬州城內薦名額到底給誰,我還未能決定。”
秦文柏有些激動:“太守大人是說……”
“我覺得秦家次子年僅16歲已是後天中階的天才,來日必定大有作為這個名額秦子睿比較合適。”
秦文柏對稱讚秦子睿後天中階的天才並不在意,他深知16歲隻有到了後天高階才有資格得到學院入學資格。這個名額是太守主動讓出的利益,想到他的次子也可以進入聞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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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的學院學習內心無比的激動。
大兒子秦子楓是南梁國定遠將軍,次子秦子睿天賦異稟進入聞名的學院深造,小女秦子怡更是年僅11歲就覺醒成為了百年難遇的靈師,被九大學院之一的清嵐學院收在門下,是廬州城青年一代最耀眼的存在。
一時間秦府風光無二,就是郡守大人視察廬州城的時候也是點名親自陪駕左右。秦文柏目光飄忽,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當時風光的樣子。趙武德也不說話,悠悠的笑著。
半響,秦文柏坐了下來,看著麵前低著頭一句話不說的小兒子,眉頭重新皺了皺,似乎隻有這個小兒子沒有給秦家帶來任何榮光,反而……
秦文柏目光向遠處望去,然後心中緩緩定了下來,穩穩的端起桌上的茶水開口道:“秦子葉屢次違背家規,受罰期間擅自外出,重傷他人不知悔改,給家族帶來重大損失,即日起秦子葉逐出秦家,發配寧縣馬場,剝脫一切少主權利,以後各不相幹。”
說完大口喝了一口茶水,卻發現茶水早已涼透,想叫下人添茶,又揮了揮手讓下人退下。
秦子葉跪著的腿有些麻,他踉踉蹌蹌想站起來,卻力不從心,他挺得直直的身體一寸寸的想用手將一隻掉隊的螞蟻送回蟻群,但手指顫抖的厲害。
幾次努力眼見手指即將把螞蟻送回蟻群時,一陣穿堂風吹過,手上的小螞蟻,不見了……
入夜了,冷風開始侵蝕秦子葉的身體,漸漸覺得手腳開始變冷,慢慢的向身體蔓延,幾乎要冷到胸口。
終於,秦子葉還是站了起來,左右搖晃著似要摔倒,最後穩穩的站在大廳中間。14歲的少年看著竊笑的趙有權,又看了看一切盡在掌握的趙武德,最後望向正招呼下人喊子睿來的秦文柏。
秦子葉突然覺得生活了十四年的所謂的家有些陌生,蒙蒙的灰暗隨著夜色漸深幽幽的蔓延到腳下。
他想起了難產而死的母親,雖不曾謀麵但家中的老嬤嬤都說是個極為溫柔的奇女子;想起了五年前成功晉級後天初階時的喜悅;想起了每日從雞鳴至黃昏的練習劍術;想起了十天前從師爺手下救出來的店小二感激的笑;想起了偷偷放走的要賣至勾欄院的綠翠丫頭劫後餘生的大哭。
他想起了自己的夢想,第一次聽到劍神故事時便立誌要成為劍神那樣的男人,守護家園、守護人類;最後他想起了每次把他罵的狗血淋頭卻又不耐其煩一遍遍教他劍術的女子身上好聞的梔子花香味,午後時分那個明媚少女懶懶的微笑,亦或是吃肘子時紅撲撲的鼻尖上掛著的瑩瑩汗珠。
一股溫暖的感覺從胸口湧出,驅散了黑夜的寂冷。秦子葉覺得自己漸漸被凍住的身體恢複了知覺,一切好像重新擁有了新的意義,新的顏色。
緩緩呼出一口濁氣,秦子葉望著高坐上位的中年男人,似疑問,又似反問的道:“你真的是我爹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