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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堤壩

  掌燈時分已過,夜幕低垂,隻餘幾顆星點,疏綴於。


  月隱於雲後,淺淺淡淡的白暈劃了墨夜幾筆。


  明仁街的一處宅子裏。


  夜色垂落於草尖之上,伴著初夏特有的氣息襲來。但一時間,也分不出是夜意沉悶還是初夏清潤了。


  回廊複行,夜風拂簷,夏意濃。


  燈深燭明,枝影橫落,落在菱花窗欞上,顯得有幾分張牙之勢。


  燈影被扯得四落。


  此時,正有一個身形頎長,著墨色藤紋鬥篷的人,朝此處舉步而來。


  抬手,推門而入。


  聲如金石擲,鳳眸一眯,嗓音沉沉,對著屋內之人質問道:“究竟何事?”


  言罷,又是一道質問被拋落於燭火曳曳的屋內,“你可知此時,本該避嫌。”


  屋內之人眉目肅正,本該生就是一副勝券在握,淡定自若的模樣。


  然而此時,擰眉壓眸,瞧上去,有幾分焦躁,失了這份肅正端仁的麵容該有的氣度。


  握拳於胸前,半晌落不下,也抬不起。


  聽得來人質問,才匆匆回神,忙兀自地行至房門前,左顧右盼一番,這才拉門合上。


  轉身就是一個撩袍而跪,抬手行禮道:“求殿下救臣。”


  來人這才掀了鬥篷,露出一張特屬於家貴胄的臉來,劍眉星眸,容自成。


  “。”


  來拳眸而坐。


  “殿下,臣、臣、”


  麵容肅正的男子囁嚅了幾聲,也始終未曾道出一句所以然。平日裏那張燦若蓮花的嘴,此時卻似被糊住了一般。


  來人伸手按了按額角,才壓眸眯眼道:“既然舅舅不願,那此遭便算是本殿下冒著風險,白來了。”


  言罷,也不管下跪男子,便起身欲走。


  “殿下、殿下留步。”


  男子見來人似是一副當真不管自己的模樣,忙聲阻道。


  來人聞言壓了步子,轉身望來,眸子淺落,睥睨一般,瞧著下跪男子。


  “哦?舅舅願意坦言相告了。”


  來人牽唇淺笑。


  麵冠如玉,眸帶笑意。


  一時間,男子還以為自己是處於深殿之內。而座上所落之人,乃是大盛的帝王。


  直瞧得自己,心下陣陣發寒。一瞬恍惚之後,男子才利落地將事情原委,無一絲隱瞞的全數告知於了來人。


  而來人越聽,臉色便越沉。


  將身旁靜置於茶桌之上的茶盞拂落在地,才斥出一聲:“荒唐!”


  “舅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十年前便知打著本殿下的名號招搖了!”


  漆桌猛地一震。


  待怒意緩過,來人才壓沉了嗓子,氣勢逼蓉問道:“到如今,眼看著要事發了,才知來求人,難道就不覺得,太、晚、了些麽?”


  男子聽得此言,心猛地一墜,才抿了唇,掙紮著開口道:“殿下、可臣,也是為令下的千秋大業做準備。殿下、”


  來人聞言自鼻中哼出一聲冷笑,雖仍是牽唇而笑的模樣,但眼中卻是一絲笑意也沒櫻

  “如此來,倒還是本殿下該攬的事了?”


  男子聽罷冷汗涔涔而落,心下一橫,才抱拳道:“殿下,確實是微臣之錯。但微臣發誓,那筆銀子,微臣絕無貪墨。”

  來人聞言似是聽到了何趣事一般,輕聲笑了笑。


  眯細了眼,帶著幾分審視的意味,朝男子看來,“賑災銀糧是未貪墨,但……當初那筆建堤,修壩的費用呢?”


  男子聞言瞳仁猛地一縮,頓了頓,才道:“可、可殿下,即便是那筆銀子,微臣也未曾耗完,更未作太多私用。”


  來人聞言搖頭一歎,才仍帶著那雙如灼灼漆眸,朝男子看來。


  語調輕描淡寫道:“但恐怕,不是你未用完,而是用不了吧。”


  的確,每一朝的官銀均有年號鑄於其上。


  而自朝廷撥下,去至各州各郡各縣,用作賑災修繕之類的銀子,便更是如此。


  何況,太祖還曾有令,官銀所鑄年號,每五年換一批確切年數。


  若昭明帝此朝,第一批鑄的該是朝和元年,第二批該隻有朝和五年四字。


  官銀的流通,雖不隻朝廷向地方撥款這一條路,但是若一時間所用官銀太多,也是易被人瞧出端倪的。


  所以,男子怕是因此,才未曾用完。


  果然,男子聽得此言,一身骨氣才全部散去。


  麵如死灰般,嘴唇動了幾下,才開口老實道:“是。殿下,當時確實是臣一時鬼迷心竅。”


  “但是、但是,臣這些年來,也當真是在一心為殿下著想啊!”


  男子似抓救命稻草般,至最後,情緒竟也急切了起來。


  被稱作殿下的青年,負手瞧著下跪男子。


  不輕不重道:“是。舅舅這些年所作所為,碩兒也的確看在眼裏,記在了心裏。”


  聽得此言,男子眸中亮色燃起。


  但隨即,便又被青年的一席話打入了冷潭。


  “但舅舅該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我先前還道,自家舅舅比郭槐年那老匹夫要省心得力許多。”


  至此處,青年似是一聲略帶嘲意的笑傳來。


  “卻不想,此時的安分是前些年捅了婁子換來的。”


  言罷,青年一道略帶寒意的眼風,便掃了過來。


  下跪男子心中一凜。


  便聽男子又接著開了口:“如今四子,老大可謂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雖不是中宮嫡子,卻到底占了個長字。朝中老臣屬意他的,也是大有人在。”


  “老三母子這些年確實是不曾有過什麽心思,便是和其娘家薛府的來往,也極為避嫌。無人無財無勢,這是朝野上下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而老四,方過十六,韓家不管,父皇不問。”


  “便是,假日時日有了什麽心思,也得有那個本事才是。”


  青年不輕不重地才落下最後一句話道。


  下跪男子此時似緩了勁一般,才斟酌著開口,勸道:“殿下。所以,您才更不能失了江南布政使這個子。”


  青年聞言,心中才被壓下的怒意一時又湧了上來,斥道:“我要的隻是江南布政使,而非徐伯誠此人!”


  “舅舅要如何?”


  “本殿下才敲了老大一錘,如今,自己倒是又有了一身麻煩!”


  “舅舅,是想讓我保你,還是徐、伯、誠?”


  青年冷笑一聲,劈頭蓋臉地砸下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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