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共查
“人證呢?”驀地,一道聽起來就極喜慶的男聲傳來。
眾人循聲望去,多數人露出了然的神色。
哦,府尹大人。
來人一身急急被套上的官府,緙絲腰帶微垮,烏紗微斜。
嗯……身形略圓,兩撇八字胡極服帖地掛在嘴角上方。
看著,也是一副極喜慶的模樣。
這梁成甫也是垂昏夢中驚坐起,而後才急急趕過來的。
畢竟,盛京已許多年未死過勳貴人家的子弟了,結果,偏偏攤在了他的任期上。
眼看著他明年說不定就可調離這多行一步或許都能被勳貴擠死的破地兒了。
對,破地兒。
天子腳下是好,可在天子腳下當府尹就不太好了。
雖說得按律法辦事,但勳貴高官們平日裏出個什麽事兒,他除了盡量兜著,還能怎麽辦?
娘的,上麵兜著了,下麵就得挨那群傻蛋的罵。
遇上年節什麽的,也除了自己手下管得著的那些人和商賈們會識趣孝敬自己了。
其他的,不央著自己去孝敬,他就謝天謝地了。
所以,這破地兒有什麽好呆的?
還不如尋個天高皇帝遠的地兒,自己想如何,就如何。
可……啐!
偏偏那薑二又死了,這下安平候薑維達那小老兒可有得鬧了!
好在,薑維達那老匹夫是先進的宮去,不是先來找的他梁成甫。
“梁大人。”蕭忱不輕不重地喚了一聲。
“呦,蕭王爺您在啊。呀,還有大理寺的諸位大人。”梁成甫聞言拱手招呼道。
隨即,大理寺眾官聞言也一一與這梁成甫招呼道。
“我說你們如何辦事的?有大理寺諸位大人在,還用得上你們?”梁成甫接過一衙役呈上的仵作驗屍單,皺眉開了口。
“何為死因難明?”
“何為應是猝死?”
梁成甫那本就極淡的眉毛都快皺成了一點了。
隨即將寫滿驗屍記錄的紙,猛得往桌上一拍,斥道:“你們就是這麽辦案的嗎?!丟人!”
隻是許因為這府尹大人長得過於喜慶了,本應是盛怒的模樣。但看起來,隻讓人忍俊不禁。
“大人……大人恕罪。隻因小人學淺,且已是許久不曾驗過這等死狀奇怪的死者了。遂而……”被罵的仵作撲跪在地,低聲顫道。
“你!”梁成甫聞言似又是一怒。
隨即,似是又想到了什麽,側過身子對著上首的蕭忱道:“蕭大人,您看……”
蕭忱見狀一笑,淡淡道:“方才是蕭某有些越俎代庖了。蕭某在此致歉。”
說罷,蕭忱還有模有樣地起身向梁成甫施了一禮。
“蕭某與大理寺諸位大人適才……也不過是恰好在旁處的酒樓小聚。隻聽說有命案,而諸位大人又是極稱職的,遂而才忍不住說,不若一道來看看罷了。”
大理寺眾官聞言皆嘴角一抽。
呸,誰說要來管這破事兒了!
“呃……這般啊。蕭大人您看,這案子看著雖簡單,但卻怎麽看怎麽怪。且此類案件又一向是大理寺的拿手本事。那不若……京兆尹與大理寺一同查案如何?”
梁成甫八字胡一抖,笑得喜慶。
笑話,死也要拉個墊背的不是?
“梁大人……怕是高估蕭某了。蕭某不過一區區少卿而已,哪裏做得了堂堂大理寺的主。”
蕭忱聞言笑得清淡,有些不可置否。
“再者,本就是到京兆尹報的案子,大理寺如何好摻和。”
說罷,蕭忱似是還頗感無奈地搖了搖頭。
“摻得,摻得。”梁成甫見蕭忱一副話有餘地的模樣,霎時就笑開了。
“再者,安平候此時怕已是麵見聖上了。屆時,應也是咱們共查。”
梁成甫怕蕭忱應不下來,又添了一把柴道。
蕭忱聞言眉一挑,開口道:“可是蕭某……最近查的舊案還未理清楚……”
梁成甫聽及此一頓。
原來在這兒等著的。
可……
算了,還是先把這茬解了再說。
總歸那案子當年也不是他封的。
幾番思量下,梁成甫一鼓氣,抿了抿唇,一副早死早托生的模樣,道:“無妨!蕭大人要有能用得上我們京兆尹的地方,隻管知會就是。”
蕭忱聞言似乎略思索了一息,便道:“也罷,查一件也是查,查兩件也是查。好在,那陳案也並不急於一時。”
隨即,便眉目一舒,淡笑道:“那蕭某……明日便向聖上請旨,與梁大人共查此案好了。”
梁成甫聞言是一頓。
這意思是……他蕭忱一人來?
可……
罷了,罷了,能拉一個護身符就拉一個好了。
而大理寺眾官聞言則是鬆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是他蕭忱一人要去攬這案子。
“那這樣,諸位大人今日就到此處吧。若是對案子無甚興趣的,便可離去了。”
蕭忱似是一副終於想起了還有一群人的模樣,笑吟吟地開了口。
語畢,大理寺眾官便如釋重負般,紛紛向蕭忱與梁成甫二人道了別。
隻除了……那日蘇清宴也見過了的劉主簿。
此時劉榮寬雖已從方才的驚懼中緩過了神,但卻緊皺著眉,一副有苦難言的樣子。
啐!誰想摻和這破事!
一看便是仇家尋仇,方才又未曾封樓,凶手怕是腦子被驢踢了才不會跑,乖乖等著他們上門來抓。
到時那安平候總得抓人泄憤吧。
要不是……要不是寺卿大人讓自己好好跟著這潑皮!
他劉榮寬是傻了,才會巴巴地貼上來!
梁成甫見那劉榮寬竟未離去,便一樂,眯著眼笑道:“呦,沒想到劉主簿也有興趣啊。”
“梁大人說笑了,下官不過是跟著蕭大人罷了。”
劉榮寬心中再不滿,但對著這官比他大了四階的梁成甫,也隻得好聲好氣道。
“諸位也便散去吧。畢竟這大晚上的……”蕭忱緩緩開了口。
於是,眾人聞言便明白了,今日怕是不能再繼續將這熱鬧瞧下去了。因此,不過,片刻,人便漸漸散去了。
驀地,蕭忱望著一角落裏正欲離去的兩人道:“你們倆,過來。”
蘇清宴本想著混水摸魚地看上一看,但因著蕭忱的逐客令,便估摸著眼下也隻能離去了。
誰知,蕭忱果然是早就瞧見了他倆。
於是,蘇清宴隻得同竹禹一道轉回了身,很是坦蕩地喚了一聲,“舅舅。”
梁成甫聞言後,那八字胡一抖,循聲望去,便見從那角落裏緩緩走出了兩人,為首之人長得倒是一副端方自持,溫潤如玉,清雋朗然的好模樣。
隻是……舅舅?
對,近日來,大家也都知道了,這蕭忱似是收了一個母族的子侄在身邊。
但……呦嗬,小少年竟曉得來逛花樓?
嗯,孺子可教也。
劉榮寬則是一副見了鬼的模樣,他先前直道這小子要比蕭潑皮識趣許多。
但不曾想,竟是識趣地這般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