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下山
今日乃二月二十七,是這景行書院此次特例放假之日,也是今年的也春闈始起之日。
雲緲山茫,林沉徑長,草寂寂。
聆木軒內,杏花微綻,花似白玉,香如晨露,枝遙遞。
“這個時辰,我四叔怕是都入場了。”顧霽光邊收拾東西,邊開口道。
許是因為在景行書院已住了大半月的緣故。顧霽光此時收拾起東西來,倒也有模有樣的。
裴易章聞言一頓,停下手中動作,疑惑著開了口:“你是說……顧四叔今年要參加會試?”
“嗯,許是我爹回京勸動了四叔?但也或許是四叔自己想明白了。”顧霽光有些不可置否。
聽及此,裴易章一笑,讚同道:“也是,顧四叔畢竟是當年十六歲就中了解元的人。怎麽著,也該去試試會試才是。”
“可做官有什麽好的?”顧霽光嘟囔著開了口。
裴易章聞言一樂,笑了,問道:“有什麽好的?你今日所食,所用,所花,哪一樣不是出自你祖父,父親的俸祿?又哪一樣不是出自你祖上世積?”
“再者,你出門去,哪個不尊稱你一聲顧大公子?不賣你的麵子?”裴易章又繼續笑著開了口。
說話間,裴易章已是理好了東西,停下了手中動作。
隨即便施施然地坐在自己的床上,隔著被拉開的墨竹圍屏,眯著眼,唇畔含笑地望向了還在收拾的顧霽光。
“我……”一時間,顧霽光竟有些語噎。
見這顧小禿怕是又要鑽牛角了,裴易章又將話題一岔:“話又說回來,顧四叔可是在朝中看好了哪個位置?”
顧霽光聞言一頓,抬頭望向裴易章,似是不明,“雖則我也相信三甲之一,必是我四叔的囊中之物,可……做什麽官兒不是一向由陛下任定的麽?”
裴易章聽罷一歎,才開口道:“誰人不知陛下一向特寵你顧家,又有誰人不知你家顧四叔雖隻是舉人之身,卻常被今上以諭喚入宮中敘聊?”
“這做什麽,許什麽官兒,還不是顧四叔一個請旨的事兒?”
語畢,裴易章才起身輕彈了彈衣服上因坐下而起的褶皺,拿起收拾好的輕便行李,準備出門。
“那也不可能……”顧霽光聽罷撓了撓頭,喃喃道。
裴易章見狀又是一笑,罷,是他這話岔錯了。
於是便拎著包袱,走了過去,抬手輕拍了拍顧霽光的肩,道:“待你定好踏青時日,來平澤街那個掛了裴府的小宅子尋我便是。”
說罷,裴易章便緩步邁了出去。
正尋祁教習討教了一番的蘇清宴一回院,便看到了迎麵而來的裴易章。
“裴兄,假後再會了。”蘇清宴手中卷著書,淡笑著,拱手道。
“蘇小弟,我已讓霽光定好踏青時日,來平澤街尋我便是。倒是你,還未知你如今下榻何處?”裴易章輕回了一禮,笑了笑。
少年度似春風,一如既往地讓人心生親切。
“和安街,蕭府。”蘇清宴唇角一彎,答得倒也幹脆。
反正,都是早晚的事,不是麽?
先前隻是沒有問起的必要罷了,如今,既有人問,那便答好了。
倒是裴易章聽罷頓了一頓,隨即便展笑道:“原來大名鼎鼎的北境戰神蕭王爺是蘇小弟的舅舅。這倒是裴某寡聞了。看來日後裴某也該多聞一聞窗外事才是。”
雖語帶調侃,卻滿是坦蕩之色。
“也是王爺好心,回外家時見我兄妹二人年少失孤,心生憐憫,便領了小弟我入京求學。”蘇清宴笑著開了口,語氣倒也隨意。
但看得出,心中滿是對蕭忱的感激與孺慕。
“你還有個妹妹?”聽及此,裴易章也是來了興趣。
見裴易章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蘇清宴也是一愣,隨即才回道:“嗯,隻不過家妹體弱帶疾,幸得華清道人善緣,已隨其雲遊一年有餘了。清宴平日裏也難得一見。”
言語中也頗有幾分無奈。
“這般啊。蘇小弟莫怪,隻因裴某家中並無姊妹,因而就好奇了些。”
裴易章坦然一笑。
“怎會?我既稱你一聲裴兄,那便也算得是家妹的兄長了。”蘇清宴唇角一彎,笑得有些不可置否。
就在二人閑談間,裴易章的書童元安已是匆匆入了院。
“公子,琴我已放回宅子裏了,馬車也已備好在山下候著了。”
聽及此,蘇清宴便已先開了口:“既如此,那小弟我便不擾裴兄了。”
“那便……三月再會。”裴易章拱手笑道。
“三月再會。”蘇清宴也利落回禮道。
好在蘇清宴一早便已先收拾好了東西,此時也隻是回屋拿一趟的事。
“誒,清宴,你這是……一早就收拾好了的?”顧霽光看著剛一進屋,便拿出了包袱的蘇清宴開口問道。
“是啊,顧兄可是也收好了?那不若你我一同下山吧。”蘇清宴見狀一笑。
“行。”顧霽光也利落地開了口。
許是在為甲堂呆了些時日的緣故,顧霽光身上也添了些習武之人的習慣。
因此,說罷便直接摟著蘇清宴的肩出了門。
蘇清宴微一僵,便也雖這少年而去了。
畢竟,可是兄弟,不是麽?
待二人行至書院門口時,便看到倆人的書童已候在了台階處。
“公子,馬車已在山下備好了。”鹿石一瞧見了自家爺,便先開了口。
隨即也極自然地從顧霽光手中接過了包袱。
顧霽光聞言點了點頭,道:“那走吧,我可要好好回家中替四叔祈一祈福。”
蘇清宴聞言一頓,道:“顧四叔……”
“瞧我這張嘴。”少年忙作勢在自己嘴前扇了扇。
隨即才道:“四叔今日下場。”
說罷,眼中還滿是崇敬之色。
顧庭季這是要入朝?
蘇清宴聞言隻一挑眉,輕應了聲以作示意,別的倒也未曾多言。
隨即,她便看了看自己身旁這個自接過自己手中包袱後,便未發一言的竹禹。
便是有外人在,他也不會如此靜默的。
且觀之神色,許是……有事?
於是,下山之路上也隻有顧霽光與蘇清宴時不時聊上兩句。
但待臨上馬車時,顧霽光才驀地想起一事,對著前麵作勢將起的馬車喊道:“清宴,踏青之日我到何處尋你?”
“和安街,蕭府。”蘇清宴輕一掀車簾,對著後麵的顧霽光朗聲道。
天光明,草微潤,雲容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