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開路
愁雲慘霧的泰山，因為泰山府君心思的翻騰而鮮活起來。
黎清道：“我選師父。”
泰山府君道：“沒有這個選擇。”
黎清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忽然道：“為何沒有，我是神，我說有就有。”
泰山府君道：“在泰山，神也要受我的桎梏。”
“是嗎？”
黎清這笑容詭異，像是打了一個如意算盤，忽然一陣風吹過，她整個人便隨著這風往懸崖落下。
泰山府君操縱著黑色的霧氣，朝黎清抓去，不知為何卻抓了個空。
“原來是這樣。”
他看著空蕩蕩的手掌，隨後身形消散，如同霧氣蒸騰，消失在了雲霧之中。
他再次歸於泰山了。
黎清整個人都和亡魂一樣往下落下，她的魂魄再次叫囂著想要逃離，也真的逃出去了一半，卻又被一條線拴住了。
這是白鳳給她拴上的線，隻要她還活著，這一條線就永遠都在。
這懸崖仿佛沒有底，就這麽讓她一直落下，懸崖之中的黑霧是無數的手，拉扯挑選著靈魂，剩下的便繼續往下。
地獄有多深，這懸崖便有多深。
黎清任由這黑色的霧氣將自己吞沒，一起往下沉去。
就在墜落懸崖的一瞬間，她封住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和氣息，讓自己成了茫茫靈魂中的一位。
她身上沒有心火，又沒有呼吸，就算是泰山府君，也難以從這數以萬計的靈魂之中找到她。
但是懸崖之下的情況，也將讓她無法預料。
哪怕是一丁點風險，也會讓她魂飛魄散。
她懸著心，一直往下，可是這下麵既沒有刀山也沒有火海，隻有沒有盡頭的落下。
越往下，魂魄就越少，就連霧氣也越發稀薄，一直等到黎清都感覺自己會不會死在這無盡之中，她終於看到了一條黑色的道路。
道路兩旁彼岸之花盛開，如同一片血海。
黎清豁然之間放開力量，龐大的力量吹的整個花海如同浪濤，托著她落到了地上。
不多的魂魄正在從這黑色的路上前行，遠處有白光閃現，似乎就是人的投身之處。
一道人影自花海中凝結，分花而出。
“抓住你了。”
黎清取出黑龍劍，道：“到了這裏，我們可以鬥上一場了。”
在上麵她不知下麵情形如何，若是真的與泰山府君鬥起來，一切都會有變數，可是到了這裏，她不需要問府君就已經有了答案。
這裏就是袁孤的機緣巧合。
黃泉路上的彼岸花除了這裏，並沒有其他地方有。
袁孤陣法之中的彼岸花就是從這裏而來。
他心中清楚明白，應該也多次嚐試過從這裏回到離天之境，但是沒有成功。
泰山府君會將未死之人驅逐。
而袁孤又是修道之人，要是死了魂魄就會煙消雲散，根本不可能進入這裏。
回去的路，對當時的他來說是一條絕路，就算苦修成神，蓮娘是凡人，壽元也盡了，再次輪回了不知道多少世，早已無處可尋，所以他絕望地選擇了混沌世界。
一個人太絕望，便會沉浸在虛幻之中。
泰山府君卻沒有打算跟她鬥。
這裏很重要，重要到經不起風波，從她踏上這裏開始，她就贏了。
他讓開了路。
黎清疑惑的收了劍，道：“就這樣放我走？”
泰山府君道：“你會再來的。”
黎清緩慢地翻了個白眼。
烏鴉嘴。
可是他說的又沒有錯，進入哪個小世界她並不知道，若是沒有找到師父，她必然還要經過這裏。
她沒有直接走，而是想了半晌，忽然道：“找不到師父，我會一直在此徘徊。”
她不打算再上去了。
就連泰山府君也止不住驚訝。
從來沒有活人願意一直在黃泉路上停留。
這裏是死人的地盤，沒有一點陽氣，陰森可怖，一片血海。
從這條路上往前走，所有的感知都將消失，魂魄就隻是一團魂魄，不再是人，不再有任何記憶，不再有任何感情。
所有的一切，到此為止。
哪怕黎清是神，走過去要受的罪也不小。
彼岸花生生不息，如此旺盛，連活人也不會放過。
而且陰世之物，不受任何神力製約，此處除了泰山府君，沒有人可以在此自在。
這是天地初始就已經注定的，天道在一開始就已經擋住了神進入此處的腳步。
若是不這樣，神便會肆無忌憚，今天來帶走自己的道侶，明天來帶走自己的孩子，整個陰陽界將變得混亂不堪。
泰山府君道：“那你就請走吧。”
他伸手指了指這一條黑色的道路，所有的彼岸花仿佛都在朝她招手。
黎清不知道走上去會怎麽樣，但是她隻能走上去。
她一步一步地踏了上去。
神力緊緊護住了丹田和神識，可是隻一步，她就感覺到了自己心神動蕩，魂魄不安。
彼岸花的香味那麽濃鬱，像是一隻又一隻的觸手伸進了她的腦子裏，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抵擋。
它們在掏空她的腦袋。
她的意識有了一瞬間的模糊。
就是這一瞬間的模糊，讓她的神識仿佛被千萬根針紮過，疼的死去活來。
她額頭上冒出陣陣冷汗，搖了搖頭，卻沒有辦法將這些東西從腦子裏甩出去。
它們還在探究，還在吸食她的神識，想要讓她成為一個行屍走肉。
每走一步，都變得格外艱難。
黎清甚至能夠感覺到自己意識正在流逝。
腦袋裏疼痛難忍，可是鼻尖傳來的香味卻十分濃鬱，讓她十分犯困。
好累。
好困。
想要就此閉上眼睛，這樣就可以輕鬆起來，放下自己執著的不甘願的一切。
就此睡過去。
泰山府君微笑地看著搖搖欲墜的黎清。
陰世之子，始終都將歸於地府之中。
就在他以為一切都將按照他的想法進行時，這安詳的道路上忽然傳來一聲雷鳴。
天劫之雷！
“轟隆”一聲，路上的魂魄頓時煙消雲散，就連彼岸花也受到了震動，收回了無形的觸手。
天劫之雷是萬物都害怕的存在，連地府也不能避免。
這雷是從何而來。
泰山府君看著腳步堅定的背影，身前一串串黑煙冒出來，忍不住笑了起來。
竟然有人引天劫之雷存在自己丹田之中，還將自己劈了。
是無知還是無畏。
他沒有阻攔她的腳步。
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黎清能夠永遠在這路上徘徊，與他作伴。
黎清口中吐出一口黑煙，並不希望自己永遠在這路上徘徊，她希望自己能夠一次就找到師父。
被天劫之雷嚇唬過後，彼岸花暫時安靜下來，也沒有其他的魂魄敢來，全部都在入口等待著黎清的離開。
她一步步朝著那一道光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