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找人
黎清想要出去找的人是王鐵匠的女兒。
她清楚的記得第二次見到白鳳時的情形。
那個女孩兒就像一朵纖細的水仙花，隨時可能被折斷，少女的心口微弱的起伏著，雙手無力的垂在身邊，身上每一處都像是一朵即將凋零的花朵，美麗而又無奈。
她的眼睛緊緊地看著白鳳，好像見到了生命中唯一的光芒，最終在這光芒中死去，將自己的靈魂奉獻。
找到她，找到這經不起風雨的花朵，是不是就能找到師父？
她不知道神會不會讓師父出現。
大概是不會的，就像是幻境美夢一樣，除了師父，不會出現別人，噩夢，也不會出現師父。
她大步走到王鐵匠家中。
王鐵匠鋪家中的門半開，傳出一陣陣藥的味道，苦澀而濃鬱。
她輕輕推開了門。
屋中傳來一聲咳嗽聲，就連這咳嗽聲也顯得虛弱無力，像是無奈之下才從身體中被擠壓出來。
黎清走了進去，逆著光站到門口，屋中的少女坐在凳子上繡花，空氣中散發著一抹淡淡的悲傷。
這悲傷並非真的傷心，而是生命太過年輕就要夭折，連天地也忍不住為之悲歎。
這感覺她在修真界隻見過一次，就是與師父一起下山時，在那大院之中，昏黃的燈光之中，小孩瘦小可憐，眼中毫無光彩。
當時也是悲傷的，孩子的離開，總是更讓人無力。
所以師父的神情溫柔的，帶著憐憫和肅穆。
想到這裏，她的眼神也禁不住變得柔軟起來，低聲道：“我是宣南坊……”
話音未落，坐在凳子上的少女揚起了頭，細長的眉眼帶著微弱的光芒，似乎被嚇了一跳，隨後笑道：“黎清，我見過你。”
黎清心道這是真正的水晶人，修真界的女修們，哪怕是萬般的柔弱，也不及眼前這個少女一分一毫。
她道：“你怎麽認識我？”
少女道：“你經常從這裏路過，跟你爹去賣魚，所以我認得你。”
黎清看一眼屋中那扇小窗，正對著另一麵的街道，一時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總不能說是來等著她死的吧？
那少女善解人意，見黎清呆呆的站在門口，便招手道：“我叫王茉兒，比你大兩歲呢，你叫我姐姐吧。”
她似乎早就聽過黎清的一些事情，因此看著黎清時眼中也有一些不忍。
雖然不知道黎清為什麽會來找她？但是她也毫不在意。
一個人在家的時間長了，看著外麵的熱鬧，偶爾也希望有個人來陪伴自己。
這個人為什麽會來又有什麽關係呢？自己什麽都沒有。也不怕別人算計。
黎清走到她身邊，看她氣色眼前還好，並不是病入膏肓的模樣。
她重病時，似乎是因為王鐵匠並沒有將借給自家的錢要回來。
王茉兒放下手中的繡活，將黎清讓到凳子上，道：“怎麽不梳頭就出來了？女孩子家也不要個好模樣。”
她取了梳子，將黎清頭上亂蓬蓬的頭發拆開，輕輕的梳了起來，最後給她紮在腦後。
黎清心中軟的一塌糊塗，覺得好像自己的娘親，也曾這樣給自己梳過頭發。
她忽然明白師父為什麽會選擇這個靈魂。
這是一個多麽溫柔人，是真正的溫柔，沒有一絲堅硬，就像一個母親一樣愛著她愛的所有人。
而自己今天有幸也感受到了一點她的愛意。
黎清道：“謝謝。”
王茉兒笑道：“你是來找我還是來找我爹的？我爹現在不在，估摸著要到中午才會回來。”
黎清道：“我來找你。”
她也不說自己為什麽來，隻是幹巴巴一句，便坐著又不說話了。
本來她的話就少，遇到王茉兒這樣溫柔的人，更加覺得自己說話硬邦邦的，說出來不討人喜歡。
王茉兒道：“正好我也想有人陪著我，你在這裏坐著，有沒有什麽想吃的呀？”
黎清搖了搖頭。
王茉兒道：“那你會繡花嗎？”
黎清道：“不會。”
繡花？
殺人她會，繡花還是難了點。
王茉兒來了精神，有些暗黃的臉色都變得明亮起來，道：“我教你，以後你嫁人了，自己的嫁衣還不是得自己做嗎？”
黎清既不搖頭也不點頭，就看著她拿起繡繃在那裏穿針引線。
“咱們先來個簡單的。”
王茉兒說了一會兒，一抬頭，看黎清看著自己，神色似乎有些呆愣，不知道在看什麽想什麽。
隨後她忍不住失笑，覺得自己實在太強人所難。
黎清一直跟著她爹賣魚，後娘又不是得省油的燈，怎麽可能會繡花，恐怕兩個弟弟拿針都比她利索。
但是黎清沒有動，她也不說，幹脆自己繡了起來。
身邊有一個人陪著，讓她覺得這空蕩蕩的屋子變得熱鬧了，哪怕黎清不說話，也比她一個人在這裏要有活氣。
而且黎清給她一種生機勃勃的感覺。
她屋中萎靡的氣息一掃而空，帶來清新的少女氣息，是活潑的、拚命的、在生存的氣息，不論如何艱難也一定要活著的勁。
這一股勁將她也帶的活潑，就連繡花的手也變得比之前要有力許多。
黎清看著這繡花的手，思緒卻已經飛到了天外。
師父究竟還會出現嗎？
如果師父不出現的話，自己究竟應該怎樣才能夠離開這混沌世界？
無則無極，有則有盡，這究竟是什麽意思？
自己應該是靈魂出竅進入的混沌世界，身體有阿尨和蟲童在一旁，應該沒有問題，但是身邊還有魔主在。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恢複神誌，如果在自己還沒有出去時就恢複了，那才是個大麻煩。
早知道就應該殺了他。
她亂想一氣，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中午，王鐵匠滿身是汗跑了回來。
這個粗糙的漢子在看到女兒的一瞬間，神情變得十分柔和，道：“乖女，今天有沒有咳嗽？”
他將黎清從沉思中驚醒，道：“王伯伯。”
王鐵匠這才發現女兒身邊還坐著一個人，定睛一看竟然是黎清。
這可真是稀客。
黎清這幾坊的人差不多都認識，雖然心中同情，但是也沒有辦法，畢竟誰家也沒有多餘的糧食去救濟一個非親非故的人。
而且黎清自己也不太討喜，輕易不串門，也不跟人搭話。
尤其看人時陰森森的大黑眼睛，讓人心中發涼。
這孩子的眼睛好像能看到什麽東西似的。
七月初七又在泰山出生的孩子，恐怕真的能看到什麽？
就算她不說，別人也總能猜測到一二。
今天忽然到自己家中來，莫非是自己乖女有什麽不測？
他心中頓時緊張起來，道：“黎清？你怎麽會來？”
黎清道：“來找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