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成長
“啊!!”
珍瓏仰天長嘯,發出一聲尖利的叫聲。
瀕臨死亡的痛苦,終於將她從夢境之中拉了出來。
她顫抖著手,握向自己腹部的空洞。
什麽也沒有,箭光已經消失,妖丹碎為粉末。
她回頭看一眼。
身後是空蕩蕩的一條路,眾人早已在看到黎清搭箭的時候躲開。
還有什麽?
有血,血在流。
珍瓏喉嚨中發出“咕嚕”的聲音,忽然將雙手合掌,放在了腹部下方。
血在她手中匯聚。
隨後她張開嘴,將這一捧自己的血喝了下去。
“好餓啊,在夢裏也什麽都沒有吃到。”
她死也不肯倒下,掙紮著看向黎清,想要驅動自己的骨劍。
黎清收了弓,取了黑龍劍,放在了骨劍上方。
沒有了主人保護的骨劍,輕輕一下,就碎裂了。
她大步走上前去。
珍瓏慢慢地張大了嘴,血盆大口,如同一個無底洞,邀請黎清進入。
黎清轟然一劍,將她的頭顱砍下。
珍瓏這才真正的咽了氣。
巨大的九尾狐骨架“嘩啦”倒下了,散了一地。
台下圍觀的人群發出一陣歡呼聲。
城主贏了!
他們不用成為食物了!
這一刻,他們的心,都齊齊整整的站在了黎清這一邊。
不過也隻有片刻,很快他們陸續散去,一邊談論著今天的打鬥,一邊往城裏走去。
阿尨飛奔上去,抱住亂滾的頭顱,終於忍不住“嗚嗚”的哭了起來。
“爹,你不是說要飛升嗎,為什麽會被這個壞人吃了。”
蟲童站到黎清身邊,低聲道:“你的手不打算要了嗎?這麽拚!”
她的肩上本來就有一道來自尾骨的貫穿傷口,在她拉開弓箭時,這傷口也跟著裂開。
現在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
黎清道:“小傷,師兄將雲君前輩的遺骸埋了吧。”
阿尨大聲道:“不要,我不要埋!”
他一邊哭一邊將白骨一點點往懷裏摟。
他從小就跟著白鳳長大,白鳳也好,可不是雲君的好。
隻有在雲君麵前,他才是真正肆無忌憚的,可以盡情的放肆。
他可以惹雲君生氣,可以索要很多鮫珠。
他知道不管自己多過分,不管雲君有多氣惱,雲君永遠都不會真正惱了他的。
親爹,不就是這樣嗎?
可是為什麽他那麽喜歡的爹,現在卻成了一堆白骨。
他想不明白,涕淚橫流,不準蟲童去撿白骨。
蟲童朝黎清攤手,道:“師妹,你勸勸。”
黎清道:“讓他哭吧。”
阿尨和他們不一樣,他不是一個內斂的孩子,無法獨自舔舐傷口,隻能大聲地將心中的悲傷和憤怒發出來。
這一哭,就哭到了天黑。
阿尨啞著嗓子,終於止住了哭聲,自己將白骨撿進儲物袋中。
黎清看他一點一點的撿,也不讓別人幫忙,圓臉蛋上一塌糊塗,心中便十分不忍。
可是她終究不是師父,不能像一顆大樹為他們遮風擋雨,永遠活在自己的樂園之中。
阿尨抽著鼻子走到了黎清身邊,委屈道:“師妹,這真的是我爹嗎?你早就知道了嗎?”
黎清道:“是,他當時將幻心交給我,說自己壽元將盡,將你托付給了我,沒想到會被珍瓏鑽了空子。”
阿尨又忍不住眼淚,道:“那、那有什麽辦法可以讓爹爹活過來嗎,就像諸月姐姐那樣,師妹,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黎清忽然蹲下身來,抓住了他的肩膀,肅然道:“二師兄,前輩會死,我也會死,難道你永遠都要這樣站在原地哭嗎?”
阿尨愣住,沒了哭聲,半晌才道:“你、你胡說,你怎麽會死?”
他的生命是無憂無慮的,從沒有想過這麽沉重的問題,所以才會被雲君的死擊垮。
可是他知道黎清說的都是對的。
所有人都會死。
神也會隕落。
哪怕是山石也有被磨平的那一天。
師父不在了,還有師妹在,爹爹死了,還有師妹。
可是師妹不在了,還有誰在背後默默地保護著他們,讓他無憂無慮。
他不再哭了,碧綠的大眼睛茫然地看著黎清。
黎清道:“不僅我會死,每一個人都會死,大師兄也會,如果我們死了,你又該怎麽辦?”
阿尨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蟲童忍不住道:“師妹,算了,他還小。”
黎清道:“快兩百歲了,不小了,二師兄,我的壽元不及你,是真的會先你一步離開的。”
蟲童道:“師妹,別說這樣的話。”
聽著讓人忍不住傷感,就好像她在交代後事一樣。
黎清道:“大師兄,我並不是要阿尨害怕,日後的路途肯定會比現在更危險,我要進入混沌世界中,不知道能不能出來,”
她也希望二師兄永遠這般無憂無慮,可是不行時間,沒有站在她這邊。
修真界已經亂了。
除了禪宗從不出世,一切妖魔鬼怪都已經浮出水麵。
蟲童皺眉道:“你當真要去混沌世界中嗎?”
黎清道:“對,我一定要去。”
阿尨沉默了半晌,就連靈瑞啄他的頭都沒有察覺。
天色越來越黑,他一言不發地從高台上跳了下去,找到一片空地,道:“我想將爹爹的屍骨燒了。”
妖獸的屍骨,也是利器。
若是不能找個無人之地默默死去,就永遠也無法得到安息。
他說著,又將那一堆白骨取了出來,堆放在地上。
天空中下起了細細的小雪。
隨後他的手掌中托起了一道火焰,這火焰明滅不定,和人的心情一樣萎靡不振。
輕輕的一送,火焰落入了白骨之中。
這一送,用盡阿尨力氣。
他像是痛苦悲哀,又像是決絕,這一把衝天而起的大火,燒光了他的樂園,他的秘密王國,讓他踏進了人間煉獄。
足足燒了一整夜,白骨才真正成了灰燼。
阿尨將地上的灰燼都掃起來,用一件衣服包著,這才跟在黎清身後,回到了自己屋中。
他一回去,就將門關了起來。
蟲童走到他的窗外,見他呆呆的坐著,似乎在想著自己的心事,輕輕歎了口氣,離開了。
人總要長大的。
經曆死亡,是成長畢竟之路。
阿尨撐著臉,將黎清說過的話翻來覆去的想。
爹爹死了,師妹真的也會死嗎?
會比他死的還早?
他太沒用了,還需要人去保護。
師妹比他還小。
他想到那一具龐大的骨骸,眼中就忍不住眼淚,心道要不是自己無能,爹爹怎麽會連死訊也不告訴自己。
卻將自己托付給師妹。
當時師妹也正在傷心的時候,卻從來沒有告訴過他,一直默默替他承受著。
連幻心也沒有拿出來用過,害怕他發現。
什麽飛升上界的鬼話,都是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