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織夢者
夜漸漸深了。
阿尨下了床，打開了門。
屋外白茫茫一片，連院子裏的水缸也看不見了。
白色的霧氣從他身上吹開，借著風的力量吹進了明王殿每一個人的身邊。
他整個人都籠罩在了白霧之中，仿佛自己是從霧氣中凝結出來的一道虛影，專心致誌。
天地一片寂靜，隻能聽到雪花落在地上的聲音。
黎清趁著機會將靈瑞帶了出來，悄無聲息地走在雪地上，到了後麵的梧桐樹前。
靈瑞剛想說話，就被黎清捏住了嘴。
黎清指了指梧桐樹，讓它上去。
靈瑞蹭了蹭黎清的手指，扇了扇自己還沒有長毛的翅膀。
黎清心道它竟然還不會飛，難道這真不是純種的鳳凰？
她上下打量一眼它，自己也不敢飛身而上，阿尨的幻境不一定能夠讓孔雀王著道，最後托起它，將靈氣都釘在了腳上，直立在樹上，一步步走了上去。
好不容易走到第一根樹杈上，將靈瑞放了上去，低頭一看，不禁大為震驚。
整個明王殿都被籠罩在一層白霧之中，這白霧越來越濃，幾乎要化成有形之物，是一隻巨大的九尾狐，張開口，要將明王殿吞噬。
如果不是她湊巧上了梧桐樹，此時應該也處在幻境之中了。
阿尨的力量竟已經強大至此，到了她無法想象的地步，在船上時還說自己無法支撐，看來完全是在偷懶。
找回幻心，絕對是值得的。
沒有幻心的阿尨，就像是鳳凰失了翅膀，那一點幻像，根本稱不上是織夢者。
她露出一個微笑來，真心為阿尨高興。
靈瑞在樹杈上啄了啄她的頭發。
她幹脆翻身起來，蹲在樹叉上打坐。
梧桐樹上的靈氣洶湧，沒有絲毫陰冷之感，反而帶著真火的火靈氣，將陰世之力驅散。
鳳凰的氣息還殘留在樹上，也被她吸收入體內，將丹田中的雷劫之力攪動，在體內轟隆一聲。
她張嘴吐出一口黑煙來。
金丹震動。
靈瑞“啾啾”叫了一聲，也吐出一口黑煙來，看著像是禿毛的山雞被燒焦了，連烤它的欲望都沒有。
一夜就在他們兩個一人一口黑煙中度過，眼看天將亮，阿尨的迷霧正在散去，黎清囑咐了靈瑞幾句，躡手躡腳的下去了。
回到房中時，小荷還沒有從夢境中醒來，木訥的臉上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似乎在夢中得償所願，隻是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麽。
是阿尨嗎？
黎清沒有多想，她身上的陰冷之氣一掃而光，吞噬的靈魂卻差點被天雷劈散，被她強行束縛才穩住了。
阿尨笑嘻嘻的走進來，道：“師妹，你看好戲吧。”
沒過多久，忽然一道驚叫聲自隔壁房間響起，驚恐像瘟疫般蔓延開來，接二連三的響起心驚肉跳的驚叫聲。
阿尨搖醒小荷，道：“忘記你了，快起來快起來，看好戲了。”
小荷睜開眼睛，迷茫的望了一眼四周，看見阿尨時臉上閃過一絲憎惡。
這一眼被黎清看了個正著。
小荷被她冷眼一看，立刻清醒過來，低下了頭。
阿尨道：“你夢到什麽了？”
小荷怯怯地看一眼黎清，道：“我夢見咱們兩個好好的在一起，你卻……”
阿尨道：“我怎麽了？”
小荷道：“你和一隻母狐狸……”
阿尨眼睛一亮，道：“真的？除了我娘，我還沒有見過母狐狸呢？她漂亮嗎？”
黎清收回目光，道：“別鬧，有人過來了。”
阿尨不說話了，一臉看好戲的神情。
“咚咚咚”有人敲了敲門，門外傳來細聲細氣的聲音：“姐姐，你們醒了嗎？”
黎清拉開門，道：“起了。”
門口一大一小兩個女孩，都十分驚恐，小的正是昨天挨罰的小姑娘，睫毛上還掛著淚珠。
她看見阿尨便乖巧的叫了聲姐姐，伸手牽住了阿尨。
大點的孩子道：“請你們到屋子裏坐一坐，再過半個時辰估摸著就要去收花露了。”
她伸手指了指黎清對麵的屋子。
黎清道：“好。”
她跟著兩個女孩走到了對麵的屋子裏，一看，除了他們以外的十五個女孩，都聚在狹小的屋子裏，擠成一團。
恐懼有時候不會因為人多而變少，反而會放大，連冷靜的機會也沒有了。
等到大家都坐下了，最大的女孩道：“我叫周小妹，今年十三了，看樣子比你們都大，時間緊急，就不一一問你們了。”
黎清看她的樣子，是在家裏做慣了主的，臉因為常年的風吹日曬，有些黑紅。
眾人都點了點頭。
“昨天晚上大家應該都做夢了吧。”
眾人頓時臉色慘白，瑟瑟發抖。
黎清看阿尨一眼，不知道他給別人做了一個什麽樣的噩夢，把人嚇成這個樣子。
有人道：“夢都是反的，肯定不會是真的。”
有人忍不住點了點頭。
周小妹道：“我看是有冤魂來提醒我們，不然怎麽會這麽真實。”
阿尨兩眼發亮，哭道：“我也夢到了，我死的好慘啦，被人砍成了一截一截的，埋在花園裏，我的頭到處找我的胳膊，我好痛好痛，都沒有人來救我，嗚嗚嗚，太可怕了。”
有人忍不住摸了摸胳膊，麵無人色，都記起了夢中的痛苦。
黎清聽著，在腦子裏想了想那個畫麵。
冷夜孤風，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殺害，滿眼都是血紅，叫不出聲，無人來救，痛不欲生，卻不能逃出生天。
本就在驚懼之中的女孩們，更加惶然無助。
周小妹道：“是真是假，我們去花園裏看看就知道了，大家取花露的時候，相互留意。”
大家都說這個主意不錯。
周小妹道：“先散了，等會就該有人來叫了。”
黎清混在人群中，剛出了門，還沒走到院子裏，就已經看到杏花走了進來。
大家慌慌張張站到了院子裏，低頭不去看她。
杏花自己也是魂不守舍，眼睛下麵掛著兩個青黑的眼圈，看見人都站在院子裏，先是驚訝了一下，隨後以為是昨天的那一頓鞭子抽出來的效果。
她點了點頭，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
血腥的夢境也出現在她的夢裏，那痛苦和死亡的滋味，令她現在想起來都顫抖，眼前都是一片猩紅。
滾燙的血從她身體裏流出，漸漸一滴也不剩下了。
她好不容易定了定神，又將白瓷瓶發給他們，道：“走吧，今天要是再摔了，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大家跟著她一起走到了花園之中。
今天來的更早，花園中還是灰蒙蒙的看不清楚，幾顆明珠放在琉璃燈中，散落在花園各處。
正在大家小心翼翼的采花露時，一個小女孩忽然驚叫一聲，倒在了地上，兩眼一翻，竟然暈死過去。
眾人低頭一看，就見泥土之中翻出來指甲蓋大一截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