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草芥
寒風雪夜，黎清帶著阿尨小荷還有靈瑞，潛伏在冰涼的海水之中。
靈瑞在和阿尨玩木頭人的遊戲，呆若木雞，爪子倒掛在黎清腰間。
它的幻境之中，阿尨也一動不動。
它才出生，就經受了人心險惡。
阿尨在水裏樂的冒泡。
海麵彤雲密布，海底靜如一潭死水。
黎清眼睛也不眨，一直靜靜盯著水中的動靜。
等到阿尨出去透了兩回氣，水中終於有了動靜，水波一重重推了過來。
黎清對阿尨點了點頭。
阿尨嘻嘻一笑，笑出一串咕嚕咕嚕的水泡來，周身浮起一大片白霧，迷霧漸漸將整個水底都籠罩住，船無知無覺的駛了進來。
黎清隨著船鑽出水麵，船艙打開了，卻沒有人出來。
船上的人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了幻境。
阿尨跳上來，道：“師妹，要快點，我維持不住很久。”
黎清點頭應了，鑽進了船艙之中，隨著她一起進入的還有陰世之力。
唐先生獨自一人若有所思的坐在椅子上，褪去所有的偽裝，露出了自己的真麵目。
眉頭緊蹙，充滿疲累，臉上的每一條皺紋都刻著心機算計。
他沉浸在短暫的幻覺之中，還沒有發現船已經靠岸。
黎清越過他，走到船艙之中，看到十八個小女孩，大小不一，小的隻有七八歲的樣子，一致的沒有修為，無知無覺。
隨著陰世之力侵入，船艙之中溫暖的空氣被擠壓出去，將人凍得臉色發青，三個最小的孩子臉色慘白，悄無聲息地死去了。
黎清抓住其中一人的靈魂吞下，自己變成毫不起眼的樣子，隨後又將人從船上沉入了海底。
孩子的魂魄瘦弱又無力，慘白一片，在黎清的身體裏舒展開來。
這是一個過早就麻木不仁的靈魂。
黎清忽然想起了自己小的時候。
每天不是挨打就是挨罵，吃不飽穿不暖，吃了那麽一口飯，長個子不說，還要多長幾個心眼，免得被人賣了。
這樣的生活就好像是掉入了一片泥沼中，若是沒有人將你拉起來，就隻能永遠的沉淪下去，逐漸成為自己討厭的那個人。
她比起這個孩子來，幸運的太多。
這個孩子比起埋在東離島，成為花肥，不如沉入海底。
至少能留個全屍，不會被砍成幾段。
阿尨將小荷也變成其中一個人的樣子，隨後自己也變幻了一個，他雖然找到了幻心，但是這樣的變化想要騙過眾人，還是要費不少功夫，完全不如黎清來的省事，道：“師妹，好了嗎，消耗太大，我快支撐不住了。”
黎清將剩餘兩人也背了出去，推入水中，隨後將一動不動的靈瑞塞進了懷中。
阿尨見一切搞定，和小荷坐在人群中，緊緊挨在一起，倒像是個瑟瑟發抖的樣子。
黎清因為要對抗陰世之力，全力保持住自己的樣子，麵容也十分呆滯，像是被嚇傻了。
隨後白霧散去，他們三人都閉上了眼睛。
唐先生自幻境之中驚醒，他以為自己做了一場美夢，露出一點回味的神情，隨後看一眼大開的艙門，門外幾個少年都是神情倦怠，魂不守舍，道：“唐先生，到了。”
他點了點頭，站起來身來，隻覺得頭暈眼花，站立不穩，心道這一場雪下的也太大了，當初也許不該答應魔主的要求，鬧的島上一直不消停。
船艙中一片安靜。
他回頭看了一眼，一堆髒兮兮的孩子就那麽擠成一團，暈了過去。
太弱了。
他取出一瓶丹藥遞給鸚歌，道：“給她們吃。”
鸚歌接過丹藥，和兩個少年分了，往這群孩子們嘴裏塞。
黎清閉著眼睛，將這顆丹藥含在口中，這丹藥散發出一股暖意，驅散了陰世之力，看來東離島並非任由大雪肆虐。
阿尨在她的手心裏撓了撓，她捉住他的手指，等到有人哼了一聲，從昏睡中驚醒，她才鬆開了阿尨，睜開眼睛。
鸚歌忽然道：“唐先生，這個死了怎麽辦？”
唐先生冷漠道：“帶回去埋了。”
鸚歌應了一聲，將眾人踢踢打打，道：“快起來，別磨蹭，快點！”
黎清拉著阿尨站起來，佝僂著背，站在幾個大孩子身後。
一群孩子，有的滿臉驚恐，有的茫然無措，有的怒氣衝衝。
一個看著最大的孩子髒兮兮的，頭發也沒有梳，身上帶著市井氣，瘦骨嶙峋，大聲道：“你們究竟是什麽人！把我們抓來幹什麽！”
另外兩個差不多大的孩子也跟著道：“你們快把我們放回去，否則官府一定會抓你們問罪的！”
其他的孩子不由哭了起來，滿臉眼淚。
黎清心道這些孩子竟然是從人族帶回來的，嗬，難怪東離島上抓人的事情，完全不如歡喜宗一樣人盡皆知，反而瞞的這麽悄無聲息。
可是人族又做錯了什麽？
這些孩子更是什麽都沒有做錯啊！
她滿心怒火，恨不能揪住唐先生的衣領好好問問他，他自己也是人，為什麽能夠如此泰然自若的判人生死。
阿尨哼唧了幾聲，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被她狠狠捏住了手指，才安靜下來。
唐先生一言不發，走了出去。
鸚歌連忙道：“快點，快跟上，這裏可是好地方，保證你們來了都不會想走的。”
髒兮兮的女孩子道：“你這裏是神仙住的都不關我的事情！快送我回去！”
鸚歌揚手作勢要打她，卻沒有打下去，隻道：“叫你快點你就快點，你個叫花子有你飯吃就行了，囉嗦什麽！”
那女子倔強的瞪著他，就是不肯走。
有了她帶頭不肯走，別的人也都不動，躲在後麵。
唐先生冷著臉轉過身來，揮手一掌，一道靈氣衝了過來，將那女孩打飛出去摔在牆上，那女孩兩眼一翻，七竅流血，連叫一聲的時間都沒有，就沒了呼吸。
“啊！”
眾人尖叫一聲，紛紛往後退了一步，抖成了一團。
淒厲的叫聲宛如鬼叫，將本已經不平靜的東離島攪動的更加不安。
這船成了一個墳墓。
鸚歌麵露不忍，凶道：“還不快點跟上去！”
一十八個人，瞬間就成了一十六個。
女孩們不敢再說話了，各個都是麵色慘白，眼淚連連，跟在了唐先生身後，一起往台階上走去。
忽然一個女子滿麵淚痕，縱身一躍，跳入了海中，鸚哥隻來得及扯下她的一片一角。
花朵一樣的生命，瞬間消失，可是對於唐先生來說，並不值得同情。
他麵露不悅的回過頭，道：“人不能太少了，將他們綁起來。”
鸚歌低聲應了，一道道靈氣從他手中揮出，將所有人串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
黎清拉著阿尨，跟在了後麵，她的另一隻手中，握著一根發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