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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稱兄道弟

  失而複得,黎清恨不得每時每刻都呆在落日孤峰上,在水榭中打坐,在竹屋中畫符咒。


  她希望日子永遠這麽過下去,如果不行,就讓時間在這一刻凝固,師父永遠都在自己身邊,朋友永遠都是朋友,落日孤峰的池水永遠不會幹枯。


  可是事實總是不如她的願,端倪一點一點浮現出來。


  她坐在水榭中望著白鳳,低聲道:“師父,我得走了。”


  白鳳望著她,道:“去哪裏?”


  黎清道:“回去。”


  白鳳笑道:“這裏不就是你要回的地方嗎?”


  黎清的眼中,起了一絲漣漪,縱使有了端倪,她也不想去麵對,隻想在這夢境之中沉淪。


  這一切都是她夢寐以求的,完美的就像是特意為她而打造,讓她牽腸掛肚,舍不得離開。


  真實的世界太過冷酷,讓人傷心。


  可是真正的師父還在等著她,還有阿尨、蟲童、諸月,她不能在這夢裏一直沉迷下去。


  她的心太小了,裝不下兩個師父,裝不下一個以假亂真的夢境。


  她將山川劍召喚進來,閉上眼睛刺入了白鳳的身體中。


  白鳳的笑容消失了,落日孤峰風雲變幻,像是有一場大雨要落下。


  “你是怎麽看穿的?”


  黎清睜開眼睛,看著“白鳳”在風雨之中飄搖,所有的一切都隨著變得如同煙霧一般,慢慢消散。


  看穿?


  她也許沒有看穿,這一切都太真實了。


  幻術以人心為誘餌,將人囚困於自己的心中,她進入的這幻術十分高明,不僅能以人心為線,編織出一個美夢,更讓這夢將人心中的一切遺憾都得到滿足。


  隻是以人力編織世界,再完美也會有漏洞。


  比如白鳳的身體,他是魂體,應該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得黯淡,可夢境中不會。


  比如諸月和蟲童,他們的感情是黎清沒有辦法深入了解的,所以便顯得浮誇起來。


  以白鳳為中心的夢境分崩離析,黎清又回到了地底,看著眼前的情形。


  他們已經不在地道之中,而是在一座石室中,但空氣陰冷,顯然還未離開地下。


  蟲童枕在諸月膝上,還在夢中,諸月卻在和一人下棋。


  這人頭發雪白,眼中似乎沒有瞳仁,也是一片霧蒙蒙的白,臉上一道疤痕從額頭一直劃到了下巴,猙獰的將這一張堪稱完美的臉劈成兩半。


  黎清看他,他也抬頭看了一眼黎清。


  沉默寡言的神情,背卻是筆直的挺著,仿佛是鐵打的人,沒有任何東西能誘惑他彎下腰。


  他丟開手中黑棋,道:“八妹,我輸了。”


  這人是窮凶極惡穀的凶獸!

  黎清站到諸月身後,戒備地看著他,緊緊握住了長劍。


  諸月道:“我早已不是八妹,我們走吧,阿清妹妹。”


  她背起還在昏睡中的蟲童,轉身要走,忽然那石室後麵傳來一陣癲狂地笑聲。


  “老三啊老三,她當然不是八妹啦,咱們穀裏現在人丁凋零,她都做到老五了,山蜚一向喜歡她,搞不好再讓個位,你都要叫她一聲四妹了。”


  那笑聲還未笑完,就轉成了嚎啕哭聲:“我的兄弟們,你們死的好慘啊!大哥要為你們報仇。”


  “轟隆”一聲,一道勁氣打向牆壁,牆壁轟然倒塌。


  黎清和諸月臉色驟變,黎清抓出兩張天雷符在手中,看著檮九那張又哭又笑的臉出現在了石室之中。

  塵土飛揚,石室中的人,誰也沒有動。


  隻有檮九手舞足蹈地走進來,後麵跟著捂著肚子,不知道是吃壞了還是餓了的珍瓏。


  檮九坐到了石凳子上,撐著頭,將黎清上下打量,道:“就是你,又殺了離禍,又殺了信竹,哎呀,我正要去找你,你就送上門來了,咱們兩個算不算心有靈犀一點通。”


  黎清沒有說話,思量著怎麽才能逃出去。


  檮九瘋瘋癲癲,實力卻不容小覷。


  諸月道:“這不是心有靈犀,這叫冤家路窄。”


  檮九道:“是嗎?那我們兩個也算冤家?”


  諸月道:“你殺了我父母,也算。”


  檮九委屈巴巴道:“陳年往事,你就別提了。”


  諸月道:“這些年如鯁在喉,不能不提。”


  檮九顛著棋子,站起來,走到黎清麵前,道:“我聽說你是黑龍州掌旗者的女兒,我有個想法,你想不想聽聽。”


  黎清道:“不想。”


  檮九忽然掏出骨鞭來,一鞭子將石桌抽的粉碎,臉上的和顏悅色成了勃然大怒,道:“聽小檮檮說句話就這麽難,今天你們不想聽也得聽!”


  石塊飛濺,黎清後退一步,道:“你說吧。”


  檮九頓時又笑了起來,道:“是嘛,乖乖聽我說話,你看你殺了我這麽多兄弟,本來我應該要殺了你的,不過現在穀裏人少,你就加入我們,這些舊賬我就不跟你算了!”


  石室之中,本是劍拔弩張,殺意洶湧,哪料檮九竟然說出這一番話來,都呆愣了片刻。


  珍瓏道:“大哥,你怎麽能要個仇人入穀!她還射傷了我!”


  檮九道:“她可是掌旗者的女兒!以後我們再要別人入穀,隻要將她推出去,保證不出三天,穀裏就住不下了!”


  珍瓏道:“我不同意!”


  檮九奇怪地看她一眼,道:“穀裏一直都是我說了算,你同意不同意有什麽用?”


  珍瓏氣的將一張血盆大口抿成了小嘴,站在一旁不說話了。


  檮九指著黎清道:“我是老大,珍瓏是老二,君雲是老三,諸月是老四,我看你就做老五吧,山蜚那個蠢貨,就讓他排到末尾去。”


  黎清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蟲童睜開了眼睛,有氣無力的叫了一聲:“我他娘……”


  隨後他看到了檮九和珍瓏,一把摟住諸月的脖子,道:“我還在做夢呢?”


  他這一聲打岔,將幾乎凝滯的空氣攪動了。


  諸月將他扔到地上,道:“沒有。”


  蟲童爬起來,道:“真不是在做夢?怎麽我好像聽到你們跟他在稱兄道弟。”


  檮九伸手指著他,道:“那就加上你,你就做老七吧。”


  蟲童道:“不要,我隻愛做老大。”


  檮九道:“有誌氣,隻要你能打過我,這窮凶極惡穀的老大就你來做!”


  一道火光閃過,蟲童的劍已經握在了手中,符文寸寸退去,露出雪白的劍光,道:“當真?”


  檮九大笑一聲,道:“開心開心,又有架打了!”


  他將鞭子猛地一抽,石室上方便應聲而塌,一片落石之中,眾人一躍而起,外麵夜晚陰森可怖,穀中不見月影,黑霧襲來,如同妖魔鬼怪般從人的身上撲過去。


  四周樹木鐵一般林立,既無葉也無花,隻是這麽光禿禿的挺立著,像是修煉的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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