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疑慮
黎清心道這法衣不是他們偷的,卻不知道是什麽人偷走了,連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他們要去東離島,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借助齊家送衣服一事,與其去其他地方浪費時間,等幾天也無妨。
她道:“齊師兄,可以。”
齊遠誌鬆了口氣,道:“黎師妹,委屈你了。”
齊家大哥所說的山間住幾天,真的就是在山間,這一棟樓許久沒有人住,雖然有陣法守護,沒有被妖獸侵蝕,但卻透著一股荒涼,雨水濺起久沒有人踐過的塵土,撲出來一股氣息。
這樓建的比百繡樓還高,黎清倚在欄杆上,一眼看到了山下。
朦朦朧朧夜色之下,百繡樓依舊隱藏在花木之中,隻能看到簷角,山下齊家院落重重疊疊,一進跟著一進,白牆灰瓦,十分莊嚴。
齊遠誌帶著許多吃的東西進來,放到桌上,道:“實在對不住,吃點東西。”
阿尨拿了一塊糖,道:“我們不生你的氣,你是好人,你還送了衣服給我們。”
齊遠誌道:“哎,我爹出門在外,這個王君就擺起來了,又不是隻有他一個人會收線,偏偏非要倚重他。”
蟲童道:“早晚把他幹掉。”
諸月瞪他一眼,道:“少胡說八道,吃也堵不住你的嘴。”
蟲童道:“我說說都不行,誰真要去殺他,麻煩死了,我去睡覺,不要叫我。”
齊遠誌抬頭看一眼樓上,走了上去,站在黎清身邊,看著黎清的臉上有雨水落下,順著她白瓷般的臉往下流,臉上是一貫的麵無表情。
他低聲道:“黎師妹,對不住。”
黎清發現來的是齊遠誌,便又望著遠方出神,心不在焉道:“齊師兄,東離島距離這裏有多遠?”
齊遠誌見她答非所問,知她又在走神,道:“半個月吧,我也沒有去過。”
他說著,忽然也受了黎清的影響,懶散地靠在濕噠噠的欄杆上,望著黑夜中的齊家。
他很少有這樣心神鬆懈的時候,在家裏,父親嚴厲,在流雲峰,殷符生更嚴厲,他每天都繃緊了神經修煉。
這麽忽然一放鬆,他覺得也很不錯。
大雨掩蓋了所有的嘈雜,真是安寧。
天邊一道閃電劃過,將山頭照亮,隨後雷聲滾滾,聽的人心驚肉跳。
黎清忽然指著百繡樓西邊的一片陰影,道:“那是什麽?”
齊遠誌回過神來,順著黎清的手看著黑暗之中,道“什麽,我看不清楚。”
又是一道閃電落下,將山間照的如同白晝。
他看清楚了,山間那一抹粉色,如同一片雲彩,在這翠綠的山間格外美麗。
齊遠誌道:“哦,那是一顆桃花樹,有百年了吧。”
黎清道:“現在已經是五月了,怎麽還開著?”
雲水峰的桃花,早已經謝了,這桃花的位置不算很高,怎麽像是剛剛才盛開的樣子。
齊遠誌道:“不知道,王師傅很喜歡這一顆桃花樹,還給這桃樹取了個名字,叫花女,應該是他用了什麽秘法吧。”
黎清道:“走,去看看。”
她話音未落,人就已經直接從欄杆上跳了下去,雨被靈氣罩擋住,成了一道道水幕,在夜色中奔跑起來,像個大蘑菇。
齊遠誌“欸”了一聲,見她如此迅捷,眼看著就要沒影,當即也跳了下去,飛快地趕她。
阿尨伸長頭往外看了一眼,嘟囔道:“師妹幹什麽去了?”
蟲童枕著諸月的腿,哈欠連天,道:“姓齊的小子跟著的,不會有事,我睡會兒。”
阿尨道:“懶蟲。”
蟲童不罵他矮子,另外取了個名字,道:“餓死鬼!”
阿尨塞了一口青團,道:“比你這個懶死的強。”
黎清在雨中很快就到了桃樹的位置,停下來看著這顆桃樹。
齊遠誌趕了過來,手掌中托起一團火焰,道:“怎麽了,這顆樹有什麽不對勁嗎?”
黎清也不知道怎麽了,隻是聽王君竟然給一顆樹取了名字,想起了白鳳曾經說過的話。
若是沒有名字,就給他取個名字。
百年桃樹本來就是有靈之物,再加上王君給它取了個名字,這靈就成了可以動用咒術之靈,法衣失蹤,究竟和王君有沒有關係?
就算和王君無關,他也肯定是知情人。
這顆樹有兩人合抱那麽粗,花朵如一團雲彩,在火光的照耀下更添昳麗,豆大的雨瘋狂的落下,周遭的花木都被打的七零八落,這桃樹下卻隻有幾朵落花。
黎清指了指地上的落花,道:“看。”
齊遠誌道:“咦?這花被王師傅弄的,怎麽這麽大的雨,一點事也沒有?”
黎清道:“花木成精,需要多長時間?”
齊遠誌道:“你是懷疑這顆桃花樹?不可能,花木生靈容易,可是要成精,就好比憑空生出來血肉,沒有個上千年,絕不可能。”
黎清伸手摸在這樹幹之上,心道今夜雷電交加,當真不可能嗎?
黎清望著這桃花樹,心道王君實在可疑。
不急著查衣服的下落,卻急吼吼的把罪名落到他們頭上,而且兩把鑰匙,齊遠誌都沒有,王君卻有一把。
做的這麽幹淨,除了有鑰匙的王君,她實在想不到還有誰。
她正出神,背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回頭一看,就見王君托著火光趕了過來。
齊遠誌“咦”了一聲,道:“王師傅?這麽晚你怎麽上山來了?”
王君勉強笑了笑,道:“我憂心雷雨會將樹劈壞了,過來查看,又看到有火光,更加心急,沒想到是你們在此賞花。”
齊遠誌道:“衣服的事情,有眉目了嗎?”
王君頓時眉頭緊皺,不善地看向黎清,道:“一點頭緒都沒有,今天沒有任何人出過府,所有的人都留在了府中,你大哥正在一個個的查。”
他望著黎清,黎清也望著他。
這焦急的神色不像是作假,倒像是真的不知道法衣的下落。
黎清忽然道:“王道友,冒昧問一句,你手上的鑰匙,可曾離身過嗎?”
王君怒道:“我看守百繡樓幾十年,難道一份鑰匙都看管不好嗎!”
黎清正要說什麽,忽然就見阿尨蟲童和諸月三人衝了下來,阿尨大聲道:“師妹!有鬼!有鬼啊!”
他們三人氣喘籲籲的衝到黎清麵前,都有些心有餘悸。
王君皺眉道:“海外怎麽可能有鬼,修道之人,靈魂隻會消散,不會輪回,你們大驚小怪,以為這裏是在人族嗎!”
蟲童翻了個白眼,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沒有鬼哪裏來的鬼修,真以為自己是天下通了。”
王君道:“你……”
黎清道:“你們看到了什麽?”
阿尨頓時嘰嘰喳喳就要開口,黎清道:“二師兄你不要說,讓諸月姐姐說。”
若是讓阿尨說,大驚小怪半天也不見得能說到點子上,若是讓蟲童說,一句話就會說完,三個人之中唯獨諸月能將事情講清楚。
諸月將手中銀色折扇收起,道:“方才我們在樓下休息,聽到樓上傳來動靜,以為是你回來了,準備去叫你下來休息,沒想到一上去,就見一位女子站在欄杆上,身上穿的就是丟失的那件衣服,我們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這女子感受到我們的氣息,瞬間就消失了。”
齊遠誌連忙道:“當真是那件衣服!”
諸月道:“我看的十分清楚,繡的就是今天見過的孔雀圖!”
王君道:“哼,全都是你們在說,我們誰也沒有看到過,誰知道你們是不是為了脫身編出來的謊話。”
阿尨翻了個白眼,道:“這怕是個傻子。”
齊遠誌厲色道:“王師傅!有了這消息,你不去查探,反而一再要將罪名加到我師妹身上,難道真是你自己賊喊捉賊!”
他平常和顏悅色,嬉皮笑臉,忽然一下冷了臉,神色嚴厲,更顯得令人生畏。
王君雖然與他一樣修為,可畢竟自己是靠齊家生活,便收了聲。
黎清望了一眼山間,本就花木繁盛的山間,再加上是雨夜,幾乎看不清楚,當即道:“走!”
他們一行人再次回到了山間小樓。
黎清沒有進去,而是站在屋簷下,仔細地看著地麵。
除了她和齊遠誌落地時踩下的兩對腳印,見不到任何有人從廊上落下的痕跡。
齊遠誌道:“會不會是被雨衝刷了?”
黎清指著遠處的另一個小窩,道:“這個腳印是我踩的,雨就算是衝刷了,也不會這麽快,就連一丁點痕跡都找不到了。”
齊遠誌道:“金丹修為還做不到從虛空中出入,除非是元嬰修為,可是有元嬰修為的人,又何必來偷一件衣服,就算她要我們家給她白做一件,我們也不會拒絕。”
阿尨道:“是不是因為你們做的太漂亮了,所以她忍不住偷走了?”
齊遠誌道:“齊家比這更美麗的法衣都做過。”
黎清躍上樓上的走廊,道:“諸月姐姐,她站在哪裏?”
諸月跟在她身後,道:“就在你眼前。”
黎清輕輕一躍,立在欄杆上,這欄杆年久失修,承受不住一個人的體重,發出輕微的“哢嚓”聲,隨後黎清將靈氣成風,托在自己腳下,虛空立在了欄杆上。
她順著這位置往遠處看去。
這女子在看什麽?
遠處仍舊是齊家帶著點點燈火的院落。
莫非這女子是齊家人,或者是和齊家人有什麽關係?
她正想著,忽然見到齊家院落最外麵的齊心樓上,一道白色人影遊蕩。
這下不止是她,所有人都驚呼了一聲。
修真之人,目力最好,隔著這麽遠望過去,仍然能夠看到是個婀娜多姿的身影,在齊心樓上翩翩起舞。
那件法衣正穿在她的身上,如同月光織就,裏麵籠罩著一個煙霧般的虛影。
夜雨,雷鳴,唯有這一道身影亮的驚人。
齊心樓下很快響起了一聲驚呼:“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