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心事
黎清一隻手抓著兩團靈魂,一隻手拖著比翼鳥,走到了水榭旁。
阿尨和諸月都神情呆滯的看著她,好像看到了什麽怪物一樣。
黎清臉上的表情還是惡狠狠的,手上因為砸比翼鳥的鐵頭變的血淋淋,她仿佛沒有察覺到痛,衝著阿尨笑了下,道:“師兄,你烤一下。”
阿尨覺得眼前的笑是獰笑,他要是說不願意,腦袋就會被擰下來,趕緊點頭應聲。
蟲童飛身過來,同情的看了一眼可憐兮兮的阿尨,心道這師妹一直都是這麽凶殘,從來沒有甜膩過,要是打起架來,肯定是壓著他們揍的角色。
諸月是第一次見黎清發狠,仍有些反應不過來,道:“阿清妹妹,你的手疼不疼。”
黎清眼睛也沒眨一下,道:“疼。”
諸月看了蟲童一眼,心道這可看不出來疼。
黎清抓著比翼鳥的魂魄,半跪在水池旁,將手按了下去,刺骨的水流讓她忍不住“嘶”了一聲,咬著牙將靈魂塞在那一團白光中。
比翼鳥沒有開靈智,靈魂也是小小的一團,一接近白光,就被牢牢的抓住,吸了進去,漸漸沒了蹤影,半晌之後,這光團懶洋洋的打了轉,似乎長大了一點點。
卻還是個沒有腦袋沒有手腳的光團。
白鳳的一點影子也看不到。
黎清心想人果然是最強大的,一個人的靈魂就能讓白鳳恢複,現在白鳳傷的這麽重,人的靈魂肯定都不止要一個,何況是妖獸的魂魄。
但是總好過沒有,慢慢來吧。
阿尨叫了她一聲,道:“師妹,這鳥皮太糙了,沒法吃。”
黎清走了過去,見他們已經極快的將毛拔了,對著光溜溜的比翼鳥無從下手,她接過阿尨的匕首,劃了一刀,果然是皮厚,連阿尨這削鐵如泥的匕首都感覺到了阻力,費了點勁才劃開了,露出裏麵粉嫩的肉。
阿尨道:“怎麽吃?”
黎清麵不改色道:“剝了皮吃。”
阿尨張大了嘴,不吭聲了,看著黎清一刀刀將比翼鳥的皮剝了下來,像是脫下一件堅硬的盔甲一般,她的刀在胸口處一頓,道:“咦?”
蟲童道:“是妖丹。”
黎清道:“妖丹是什麽?”
蟲童道:“結了丹的妖獸就會生出妖丹來,裏麵是妖獸靈氣聚集的地方,就好像人的丹田一樣。”
黎清挖開一看,裏麵果然是一顆滾圓火紅的珠子,彈珠大小,散發著熒光,她又剖開另外一隻,取出一顆碧綠的妖丹來。
兩個妖丹躺在她手心,碰碰撞撞,真有點像彈珠。
黎清看了一眼阿尨和諸月,道:“你們也有嗎?”
阿尨和諸月同時覺得胸口一痛,道:“沒有沒有,我們沒有。”
黎清隻是隨口一問,將匕首扔給阿尨,自己兩手血淋淋的又去了水池邊。
她將妖丹放入水中,道:“師父,妖丹吃嗎?”
白光不答她,碰也不碰妖丹,兀自沉在水底。
黎清有些失望的撈了出來,妖丹洗幹淨了,越發水淋淋的晶瑩剔透起來,她塞了一顆在口中,嘎嘣一下嚼碎了,瞬間充盈的靈氣灌滿了她的腦袋,她往下一咽,靈氣便四散在身體中,又慢慢被丹田所吸收。
她舒服的伸展了下四肢,起身往去指導阿尨烤肉。
阿尨滿頭大汗的把皮剝了,就聽見黎清嘎嘣的吃著什麽過來,頓時不高興道:“師妹你吃獨食。”
黎清將手中剩下的一顆妖丹遞給阿尨,道:“喏。”
阿尨嚇的手中的刀都掉了,汗毛倒立,道:“你吃的是妖丹!”
黎清點頭,指著比翼鳥道:“你多劃幾刀,入味一些。”
阿尨依言劃了幾刀,忽然道:“好吃嗎?”
黎清將手中的妖丹給他,道:“沒什麽味。”
阿尨將信將疑的接過妖丹,塞在口中,嘎嘣一嚼,道:“確實沒什麽味。”
諸月翻了個白眼,心道白鳳這都是收的什麽弟子,沒有一個正常的。
阿尨眼睛一直,被這蜂擁而入的靈氣嚇了一跳,道:“哇,這比我打坐十次的靈氣還要多,太厲害了!”
他說話時,濃鬱的靈氣也散了出來,蟲童道:“確實,以前倒是沒有發現。”
阿尨道:“早知道我就天天吃這個了,也免得現在還長不高。”
蟲童在他頭上拍了一掌,道:“這是結丹的妖獸,你以為是螞蟻滿地跑,還一天一顆,好好烤肉。”
阿尨遺憾的“哦”了一聲,將肉架上,聽著黎清的指令翻動。
比翼鳥的肉實在是鮮嫩,剛翻了沒幾下,表麵就已經被烤的金黃酥脆,金黃色的油脂往下低落,香的雲層之下的妖獸也都蠢蠢欲動。
一聲叫聲傳來,是石頭相碰的聲音,一猙和二猙叫了一聲,撲了過來,圍著眾人搖尾巴。
吃喝都有了,黎清的日子便又恢複到打坐畫符咒中去了,唯一多了的一樣就是殺妖獸,剛開始還有妖獸往上闖,到後麵就得一猙二猙領著他們去落日孤峰中找。
白鳳吞噬妖獸的靈魂,阿尨和黎清吃妖丹,其他人吃肉,眨眼之間,竟然過了三年。
阿尨終於長高了,看起來像個十四歲的少年,臉上嬰兒肥還沒有褪去,他感覺自己身份變了,不能再撒嬌撒癡,開始變得沉穩起來。
這一日春暖花開,黎清在水池旁邊盯著裏麵的白鳳。
白鳳成了形,在水池中安靜的沉睡,她盯著看了許久,忽然眼睛一晃,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眉頭緊皺,膚色慘淡,嘴唇也是一樣,就連分明還是從前的樣子,可是她已經二十歲了。
她心中一慌,大聲道:“蟲童,蟲童!”
蟲童聽了她的聲音,生怕是白鳳出了什麽事情,連忙跑過來,道:“怎麽了!”
黎清抓住他的肩膀,道:“你看看我,有沒有哪裏不對勁?”
蟲童心裏咯噔一下,以為她出了什麽事情,仔細看了又看,斟酌道:“沒有,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黎清道:“這三年,我一點樣子都沒有變。”
蟲童鬆了口氣,道:“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是什麽事情,入道之後生長是會變慢,尤其是築基之後,到了金丹,基本上就不會再長了。”
黎清道:“那萬一有人還是孩子的時候就已經是金丹了呢?”
蟲童道:“那是發白日夢。”
黎清也鬆了口氣,隻要不是身體有毛病就好。
蟲童往水裏探了探,發現白鳳已經很有樣子,笑道:“太好了,再有幾天師父就能出來了吧。”
黎清道:“恩。”
他們兩個看孩子一樣,高高興興的將赤條條的白鳳看了個夠,諸月忽然走過來,道:“阿清妹妹,咱們去吃點東西吧。”
黎清道:“好。”
蟲童道:“怎麽不叫我。”
諸月白他一眼,蟲童忽然想起一天諸月和他說的話,頓時道:“得得得,你們走吧,。”
諸月將黎清拉走了,留下蟲童獨自想著諸月說過的話。
黎清跟他們是不一樣的,她是師妹,不是師弟,雖然十分凶殘算不上女人,但也是不一樣的。
她不能這麽盯著赤條條的白鳳看。
他心裏又覺得不對,就好像自己要是這麽躺著了,也希望諸月來天天盯著看一樣,管他是不是赤條條的。
他琢磨了半天,也沒分出個勝負來,幹脆歎了口氣,躺在水池旁邊打瞌睡。
昨天夜裏殺那隻霄鷹太勁了,誰能知道這天上飛的還能入水,差點把他按在水裏淹死。
他這一睡就是一整天,諸月將黎清纏住了,一直沒來看白鳳,到了夜晚,他才揉著眼睛醒了過來,看著滿天繁星,歎了口氣。
什麽時候才能結束這樣的生活。
白鳳是他們的定海神針,這定海神針不在了,黎清便成了這小定海神針,這小定海神針即凶殘又冷酷,心中總是沉甸甸的布滿了心事,輕易不肯開口說話。
雖然黎清一直如此,可現在心思越來越重,將自己往死裏逼,要不是阿尨在旁邊盯著她吃飯睡覺,她恐怕要成為第一個累死的修士。
她什麽都不說,也不要求別人去做什麽,隻是一個人將所有的重擔都抗了起來。
他身後的水池中漸漸發出柔和的光來,白鳳溫柔的聲音從裏麵傳來,道:“蟲童,歎什麽氣呢。”
蟲童猛地睜開眼睛,翻身跪坐在水池旁邊,激動的語無倫次,道:“師父,是您嗎,師父!”
水底的人還是合著眼睛,眼睛下的眼珠還沒有生出來,便一直閉著眼睛,隻有紅唇一開一合,道:“阿清呢?”
蟲童四下一望,見竹屋的門開著,道:“進去畫符咒去了。”
白鳳“恩”了一聲,閉口不言,身邊的水波蕩漾的更加激烈起來,顯然是說話耗費了他的精力。
蟲童心道師父也惦記著他們,黎清一天不來,他也惦記著的。
黎清畫了一晚上符咒,她能夠使用的咒墨也越來越多,畫出的符咒一個比一個複雜,她甚至用自己的咒墨,將妖獸的五行,封印在了符咒之中。
簡單的火符,因為是比翼鳥的火,威力比普通的火符要大百倍,她試著將諸月的水靈氣收在符咒中,殺妖獸的時候用了一次,差點將落日孤峰都淹了半截。
還是諸月自己將水收了,才免去一場災難。
她伸了個懶腰,放下筆,趁著最後的月光出了竹屋,山巔之上一片安靜,眾人都陷入了沉睡,隻有春風暖洋洋的,吹動著雲海,一會兒往東,一會兒往西。
她走到水池旁坐下,仰頭望著慢慢落下的月亮。
一得了空閑,她藏在心中的思緒就往外冒。
陰世之子,究竟有什麽用?
蒙眼人究竟是誰?
這些都是疑問,唯有一點是她堅定的。
她要變得更強大,要將魔主身上的“坤”搶過來!
她默默想著,忽然一道冷冷的氣息從她身後傳來,百花的香味醉人,纖長的手從她背後環過來,抱了抱她,道:“阿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