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永生之痛（一）
顧雲陌本來想把老道士的事情告訴洛倫，但她一直沒有機會見到他。
那知，今日出門的時候就在外邊撞到了。他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那裏，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顧雲陌放輕了腳步走了過去，坐在了他的旁邊。他沒有反應，可能是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觀察了良久，顧雲陌才開口道:“小洛倫，你在這裏幹什麽？”
“殿下。”他也沒有扭過頭去看顧雲陌，目光一直看著前麵。
顧雲陌也好奇地看了過去，發現前麵什麽都沒有，不知道他為什麽看得那麽入迷。
她還猶豫著要不要跟他說老道士的事情，就聽到了他先開口詢問了，“殿下，他死了。”
“嗯，本來想找機會讓你們見上一麵的，但道長他不想打擾到你。”顧雲陌解釋到。
“殿下，死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他不明白，就算他是地府的神官，他從來都是目睹著別人離世，卻沒有嚐試過死亡的滋味。
人們死了之後，被帶回了地府，然後魂魄又重新以不同的身份回到了人間，像是無法逃脫的宿命一樣。
“……”顧雲陌沉默了。對於死亡，她更多的是厭惡的情緒，看著自己身邊的人離去，隻留了她一人孑然一身。
現在她才明白了，死亡並不是可怕的，一個人孑然一身地活下去才是最可怕的。
如果那個時候，她也像他們一樣死了，也許就不會那麽孤獨了。
顧雲陌垂下了眸子，突然說了一句話，“有人覺得死亡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也有人覺得死亡是一種解脫。”
死亡或許代表著的並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是一切重新開始了，把前一世的記憶都給遺忘掉了。
所以，生前盡管是親人或者是愛人，重生了一世之後，可能就隻是陌生人了。
當然，也會有異常執著於前世的人。想到這個，顧雲陌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那人可不就是五皇子嘛，想起他就覺得頭疼。
不過他現在倒是安分得很，也對，每天忙著去送花了，哪有時間來煩她了。她比較擔心哪天那池子的花沒了。
顧雲陌突然想，如果瞰正他能複活的話…
她馬上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了，不是她看小瞰正的能力，而是深宮這趟渾水，能淹死大多數的人。特別是沒有城府，不暗世事的小皇子。
先不管其他的，以瞰正這天真無邪的性子，再回到那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隻怕是又得絕望一次了。
再死一次的話，好像也沒什麽意義了。
洛倫突然起身的動靜讓顧雲陌回過了神來，問道:“小洛倫，怎麽了嗎？”
他搖了搖頭，隻字不提，往前麵走了過去。
顧雲陌也好奇地跟了上去，直到看到他在孟婆亭麵前停了下來。
來來往往的鬼魂不斷進出著孟婆亭，顧雲陌發現自己也變得和他一樣了，看著鬼魂們出神。
她其實很喜歡看鬼魂們喝了孟婆湯之後，忘掉了前世的記憶，然後重新開始。
這是人的特別之處，與神官與惡鬼以及他們不一樣，人隻有短暫的壽命，甚至他們覺得一眨眼，人的一生就過去了。
他們不一樣，存在了幾百年甚至是上千年。她想啊，幸好在地府裏麵有他們陪伴著她，不然她該要瘋掉了。
“殿下，我想變得和他們一樣。”
顧雲陌猛地看向了洛倫，他露出了一個她從未見過的一種表情。在她的印象之中，她總覺得他缺少了什麽。
她知道了，他缺少的是追求。無悲無喜，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她從來沒有想過會看到他這樣的一麵，雖然覺得洛倫想當一個常人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但她還是很開心。
因為這是第一次，聽到了洛倫用這樣的表情跟她說這樣的事情，他變得更加有血有肉了。
洛倫看到她笑了，以為是在嘲笑他，立馬板著臉，“殿下，你也覺得我很可笑嗎？想當一個正常人什麽的。”
顧雲陌趕緊擺了擺手，解釋道:“不是不是，本王沒有嘲笑你，隻是你第一次對本王說了心裏話，本王這是開心。”
“而且，相比之下，本王想要當天庭上的神官才是一個笑話。”
被她這樣一說，洛倫倒覺得不好意思了，感覺自己的臉隱隱有些發燙了，僵硬地扭過了頭去。
顧雲陌還想要說什麽，忽然後麵有人拍了她一下，嚇得她把要說的話都給忘記了。
回過頭看，原來是少年站在她的後麵。多日未見到少年，平日也經常嘮叨著他。
少年擠在了二鬼的中間，好奇地問道:“殿下，洛倫大人，你們在說些什麽啊？”
顧雲陌能肯定他去見了那位千金大小姐了，不然也不會那麽明明地把高興寫在臉上，嘴角都沒有下來過。
“你怎麽會在這裏？”小洛倫又恢複了平時的樣子，冷臉問道。
少年高興地說道:“我去了…”
顧雲陌心一驚，用力地掐了少年的手臂，隻聽他一聲痛呼，立馬就閉了嘴。
見他沒有說漏嘴，顧雲陌這才鬆了一口氣。萬一讓他們知道她允許少年回人間，那她就吃不了兜著走。
少年馬上改了口，“我就是出來逛逛，沒想到就遇到了殿下和洛倫大人了。”
洛倫的表情很明顯不相信他的鬼話，正要問些什麽，聽到顧雲陌急急忙忙開口道:“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就先走了，小洛倫你也要早點休息。”
說著，她扯著一臉茫然的少年離開了。少年一邊回頭，還一邊朝著他招手。
“殿下，您走慢一點啊。”
顧雲陌猛地停了下來，警惕地朝著四周看了看，見周圍沒有鬼差，才道:“瞰正，你剛剛真是嚇死本王了，怎麽今日回來那麽早了？”
少年失落地低下了頭來，抽了抽鼻子，好像馬上就要哭出來了。
“怎麽了，是本王太凶了嗎？你先別哭啊！”顧雲陌手足無措地看著他。
“殿下，她馬上就要成親了。”
顧雲陌受了他的影響，心情也低落了起來，替他撫了撫背，輕聲安慰道:“好了好了，本王都知道的。”
這下江映瑩要成親了，少年也該要死心了。雖然少年會很難過，但隻要他死心了才會去投胎轉世。
不知為何，她想起了剛剛在孟婆亭看到的鬼魂，再看向少年的時候，心情變得鬱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