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誅心（二）
服用了幾日藥之後，小啞巴果然好了很多，再吃多幾天的藥，就能完全康複了。
在剛認識的那些小乞丐的幫助下，顧雲陌跟他們學了乞討的技巧，很快，就乞討到了足夠的診金。
顧雲陌正準備把診金付清，並且幫小啞巴拿完剩下的藥。
誰知道，顧雲陌再次進到醫館的時候，大夫驚恐地看著她，沒等她開口，就被趕了出去。
“你走吧，診金我也不要了，你帶著你的弟弟離開這裏吧。”
顧雲陌不解，說道:“大夫，我弟弟的病還沒完全治好。”
大夫表情複雜，把她推到了門口，“你們是從扶木村來的吧？你弟弟，我治不好。”
顧雲陌愣住了，好像知道了些什麽，急急忙忙地問道:“大夫，你是怎麽知道我們是從扶木村來的？”
“在你們來的那一天，眾人就已經有了懷疑了。畢竟，你們無緣無故出現在永康城，很難不讓人們去懷疑你的身份。”
“果然，經過調查，便可知道你們是從扶木村來的。”
大夫說完之後，把門關上了，無論顧雲陌怎麽在門外叫喊，他始終沒有再開門了。
“大夫，您不是知道的嗎？他隻是普通的傷寒，他沒有瘟疫。”
為了讓顧雲陌死心，大夫絕然道:“不管他是不是瘟疫，你們都是從扶木村來的，不可留。”
聞言，顧雲陌徹底死了心，渾渾噩噩地離開了。
等她回到破寺廟的時候，門口站了一大群看熱鬧的人。他們的臉上神情不一，有憤怒的、有無奈的、有冷眼旁觀的…
他們看她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什麽可怕的東西，見她靠近，急急忙忙躲開了。
在她的背後，他們一直在指指點點著。
“就是她啊，從扶木村來的怪物。”
“不是說所有的人都死了嗎？為什麽她還活著？”
“不要靠近她，她身上攜帶了瘟疫，和她弟弟一樣，她弟弟現在已經犯了瘟疫了。”
“城裏已經派了人過來，要清除裏麵那個感染了瘟疫的人。”
……
顧雲陌這時候猛地反應過來，衝了進去。看到眼前的景象，她覺得自己快要抓狂了。
小啞巴氣息奄奄地躺在地上，身上全都濕透了。
那些人身上圍了一層又一層密不透風的白布，整個臉也被白布包著，隻能看到眼睛。
他們的手上不知道拿了些什麽藥水，不停地往小啞巴的身上澆。
“希望這些藥水能起作用，趁著他身上的瘟疫不嚴重，我們得趕緊把他處理掉。”
顧雲陌氣紅了雙眼，衝了上去把他們撞開，惡狠狠地盯著他們，“你們要幹嘛。”
眾人也沒想到她會突然出現，一時傻了眼。
很快，就有人反應過來了，大喊道:“她…她也是從扶木村來的。”
眾人一陣驚呼，警惕地看著她。
顧雲陌把小啞巴護住，給他蓋上被子。
她撫上他的額頭，發現溫度高得燙人，他的病更嚴重了。本來還有些傷寒，哪裏受得住冷水潑在身上。
顧雲陌拍了拍他的臉，聲音有些顫抖，“別怕，姐姐這就帶你去看大夫。”說完，背著他就要往外跑。
眾人看她要離開，趕緊上前阻攔。
“你們不能離開，你們可是感染了瘟疫。要是這瘟疫傳染了出去，我們可得像扶木村村民一樣，全部死掉。”
顧雲陌不顧眾人阻攔，執意要背著他往外走。
眾人圍了上去，卻遲遲不敢靠近，離她有一米遠。
見她不肯停下，一些人被激怒了，開始推拉了起來。顧雲陌也在眾人的圍堵下，被推倒在地。
等她再次起來的時候，眾人已經離去了，門被他們從外麵鎖上了。
顧雲陌在裏麵拍打著門，喊道:“開門，快開門啊，他隻是普通的傷寒，他不是染上了瘟疫。”
她喊得噪子都要啞了，外麵悄無聲息，冷靜得讓她感到心寒。
她心急如焚，小啞巴的病情更加惡劣了，要是再不看大夫，可能就…
顧雲陌不敢再往下想，她突然冷靜了下來，看了一眼小啞巴。然後，站了起來，一腳踹開了門。
果然，門外不剩一人，連看熱鬧的人都走掉了。
顧雲陌把他背了出去，一路上，一旦有人經過，他們都用嫌棄和害怕的眼神看著她，然後躲得遠遠的。
來到了醫館，顧雲陌敲著門，無一回應。她知道裏麵有人，她也知道那人不願意給她開門。
可是，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去啊。如果沒有了他，那她要怎麽辦才好。
“大夫，您開門啊，我求求您了，救救他吧。”
“大夫，您說過的，他隻是普通的傷寒，您說過的…嗚嗚嗚…”
無論她怎麽喊，裏麵都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她喊到了後麵，聲音有些聽不清楚了。喊到最後，她腦海裏一片空白。隻知道，天慢慢地暗了下去，月亮出來了。
有光亮灑落在她的眼裏，即使有光，她的眸子還是一樣暗沉，仿佛是一個沒有了靈魂的娃娃。失去了往日裏的光采。
她好像聽誰說過，曾有人誇讚她的眼睛，好像會發亮一樣。
這一夜，寒冷無比，冷風不停地喧囂著，冷得刺入了骨子。
顧雲陌抱著小啞巴，兩人狼狽不堪地坐在了門口。
不知是不是因為太冷了，小啞巴的體溫不斷下降了，隔著衣服，也能感受到一絲刺骨的寒意。
他動了動眼皮，顧雲陌驚喜地看著他睜開了眼睛，在他的眼裏，倒映著她的樣子。
她笑著看他，眸子溫柔似水，也掩蓋不住濃濃的悲傷。但很快，她的笑容凝結了。
他呆呆地望著她，喊了一聲“姐姐。”沒有發出聲音，但她知道他隻會喊這兩個字。
顧雲陌眼睜睜地看著他的眼眸一點一點地垂下去，眼皮也開始合了上去。
直到他完全閉上了眼睛，不再發出任何聲音。他的表情很安祥，好像隻是熟睡了過去。
隻是，再也不能睜開眼睛了，再也不能聽到他喊“姐姐”了。
周圍安靜無比，永康城的居民都沉浸在夢裏了，連風的聲音，也顯得有些喧囂了。
“嗚嗚嗚…”眼淚不停地落下，掉落在地上，也發出了輕微的聲音。
風聲被她的哭聲掩蓋了。在夜裏，這哭音難免有些怪異，聽著令人頭皮發麻。
“喂，小啞巴，你睡吧，明天我帶你去打獵可好？所以，你明天可要記得醒過來啊。”她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和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