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夢煞（三）
根據顧雲陌的交代，羅氏沒有猶豫，直接把藥丹吃了下去。
沒過一會兒，藥效起了作用，羅氏昏昏欲睡了起來，而顧雲陌，便開始了共魂。
羅氏所夢到的東西，顧雲陌也將會夢到的。
剛入夢境不久，羅氏的表情看起來很痛苦，眉頭緊鎖著。顧雲陌也感同身受，和她承受了同一個噩夢。
在夢裏，羅氏還是十五、六的樣子。一襲雙蝶繡羅裙，兩手衣袖輕輕一揮，轉動起繡羅裙，如在花叢中舞動，叫人看直了眼。
女子停了下來，忽而轉過身來，笑顏明豔，翩若驚鴻。
“月郎，待你衣錦還鄉，娶我可好。”女子聲音如黃鶯出穀，異常動人。
男子看呆了，良久之後，才鄭重承諾，“待我衣錦還鄉，必娶你為我妻。”
溫馨的畫麵一轉，女子穿上了一身紅衣，頭戴著精美好飾品，臉上的裝容美豔動人。
但是，她的眼睛裏蓄滿了淚水，眼淚直落，把這精心裝扮好的裝容給弄糊了。
一個丫鬟看到後，趕緊給她擦幹眼淚，心疼道:“小姐，您明知道您與月公子不可能的，何必那麽執著呢？”
“今天是您出嫁的日子，應該是開開心心。”
女子聞言，微抬眸子，眼眸失去了往日裏的光彩，“我知道，可是，這並非我情願。”
丫鬟微微歎息，道:“小姐，這一切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希望小姐您可以想開一點。”
說完，丫鬟準備要出去了，卻發現窗戶邊有動靜。
她好奇地走了過去，被突然出現的男子嚇了一跳，驚呼道:“月公子！”
羅氏聽到後，猛地抬起頭來，目光與男子對視。
男子一個箭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聲音帶著顫音，“你要嫁人了是嗎？可我們不是約定好了嗎？等我衣錦還鄉。”
羅氏泣不成聲。
男子繼續說道:“鈴兒，我帶你走好不好，你不要嫁給其他人。”
羅氏看了他一眼，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眼睛，眼底有無限的冷意。
“嫁給段家，本是我情願的事情。我希望月公子能忘了我，畢竟我馬上就要嫁作他人婦了。”
這一番話，字字誅心。
“鈴兒…”男子不敢相信這番話是從她嘴裏說出來。
他嚐試著要挽回她，“鈴兒，這不是你的真心話是嗎？你告訴我啊！”
丫鬟表情複雜，難忍道:“月公子，我們小姐…”
“木枝，你給我住嘴，不許多言。”女子厲聲斥責。
丫鬟低下了頭，唯唯諾諾道:“是小姐。”
女子站了起來，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袖，眼睛掃了掃男子，緩緩道:“月公子，時辰不早了，我也馬上要出門了，還請你早些離去吧。”
“還是說，月公子肯賞小女子一個臉，過來喝一杯喜酒？”
話音剛落，男子氣憤離去，不再看她一眼。
在他離開後，女子的笑容凝結了，淚如雨下，打濕了衣衫。
丫鬟見狀，給她擦去淚水，但淚水像泄了堤的洪水，怎麽擦也擦不去了。
丫鬟無奈道:“小姐，早知道那麽痛苦，你又何必還要對月公子這樣說呢？”
“如果不能給他希望，那就隻好斷了他的念想了。至少這樣，他會忘了我這個負心的人。”
那日，鑼鼓喧天，十八抬花轎停在了羅府門前。
羅府紅燈高掛，喜慶不已，家裏的下人們都為羅家小姐的婚事而忙前忙後。
羅母見自己女兒從房裏出來，趕緊迎了上去，滿意地打量著，拉著她的手，道“不愧是我羅家的女兒，亭亭玉立。”
羅氏艱難地扯出一個微笑，低下了頭。
羅母笑了笑，“怎麽，今天是大喜的日子，鈴兒還害羞了？”
她不見，羅氏眼裏分明就沒有害羞的樣子，有的是痛苦。
羅母牽著她的手，從院子裏穿過，路過了一棵桃樹，風輕輕一吹，桃花紛紛落下。
一些花掉落在她的身上，她愣了一下，停了下來。
“鈴兒，怎麽了嗎？”
她搖了搖頭，回答道:“沒事，走吧。”
穿著一雙紅繡花鞋，一步一步地踩在了從樹上掉落下來的桃花。她走了不久，停了下來。
猛地回過頭來，那棵桃樹的樣子，竟然有些模糊不清了。
她坐在花轎上，鑼鼓聲又響了起來，周圍還有很多討論著她的聲音。
“聽說，這羅小姐長得是出水芙蓉，美若天仙啊。”
“這倒也是，不然，那段家的家世，怎麽能看上這羅小姐呢？唉，英雄也為了美人折腰了。”
一路上，這些討論的聲音滔滔不絕，更多的是感歎羅小姐好運氣，居然能嫁進段家。
他們口中所說的羅家小姐，此時正坐在花轎上，臉上不見一絲喜色，拳頭緊握著。
無人知曉，在這迎親的隊伍後麵，有個人寸步不離地跟著。直到花轎停在了段府門前。
段二當家從馬上下來了，掀開了紅簾，伸出了一隻手。
羅氏猶豫了一下，終於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上。
段二當家眉開眼笑，把這美嬌娘迎了進去。
後麵的男子見狀，轉過身去，神情失落地離開了。
嗬嗬，非要看著別人把她迎進門去太肯死心嗎？現在可好了，該死心了。
在羅氏嫁入段家不久，杜永月高中了狀元，甚得聖上的喜愛，一步登天，當上了高官。
這消息傳到羅氏的時候，她正在房裏弄著刺紅。
“小姐，小姐，月公子他當上了高官了。”木枝見周圍無人，才敢大聲喧嚷。
羅氏大喜，站了起來，都忘記了自己手上的針線，一下子被紮中了食指，血從裏麵流了出來，染紅了刺秀。
丫鬟握住了她的手，道:“小姐，您手流血了，沒事吧？”
羅氏抽出手來，無所謂道:“我沒事，你說月公子高中了，可是真的。”
丫鬟:“千真萬確。”說完，還不忘給她包紮傷口。
“那，可以和我講一下他的事情嗎？”羅氏小心翼翼地問道。
丫鬟觀察了一下周圍，把門關上了，低聲說道:“據說月公子在京城當了太師。”
“真的？”羅氏驚喜道。
丫鬟點了點頭，繼續說道:“真的，這是我從杜家那邊打聽到的消息。”
丫鬟看了看羅氏，突然有些難過了起來。她家小姐，一直心悅著月公子，到現在，還是不能忘記他啊。
如果不是嫁入段府，那她家小姐，應該在家裏等著月公子上門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