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暖矣，孤矣（五）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在這裏。
他不記得了以前發生的事情。
他感覺不到任何的東西。沒有知覺，看不到東西，聽不到聲音，連觸覺都沒有了。
他想睜開眼睛，他想走出去。
但他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也無法睜開眼睛。
即使是這樣，他還能感受到心裏有什麽在拉扯著，就算不去在意，它還是一樣會突然抽痛起來。
不知道現在是白天或是黑夜，他的眼晴好像被什麽東西擋住了一樣。也不知道他在這裏待了多久，好像時間靜止了。
“主人，主人…”
一道聲音突然傳入了他的耳朵，他心髒跳動了起來，猛地睜開了眼晴，看著眼前的景象。
可能是太久沒有見到光亮了，就算是很暗淡的火光也讓他感到一絲不適應，不自覺地用手擋住了眼睛。
終於，他看清楚了。
前麵站了四個，不知道是人是鬼。
對了，他想起來了。他已經死了，所以，他現在是在地府了嗎？
“老人家？”一名年輕的女鬼眼神帶著驚喜看著他。
等了好久，他終於還是醒來了。
他問道:“女孩兒是？”在他的印象中，並沒有見過她。
旁邊的白衣男鬼動了一下，道:“老人家，您現在是在地府。”指了指剛剛說話的女孩兒，“這位是我們的殿下，地府的閻羅王大人。”又指著一名黑衣男鬼，“這是黑無常，我是白無常。”
“見過殿下以及二位爺。”老人恭敬地對他們行了禮。
顧雲陌擺了擺手，“老人家不必多禮。”
這時，他的視線才移到一直在一邊不說話的木偶妖。
原來，顧雲陌在抓住了木偶妖後，便問她:“你想不想去見你的主人，他還沒有去投胎轉世。”
木偶妖驚訝地看著她，脫口而出“想。”沒想到今生，還能有機會再次見到他。
顧雲陌笑了笑，溫柔道:“想的話，就去吧。”
就這樣，她不顧一切地把木偶妖帶了過來。
她本來以為會被黑白無常斥話，突然帶什麽妖怪回地府。
她都做好心理準備了，無論黑白無常怎麽說，她都會讓木偶妖見到老人的。
沒想到，黑白無常什麽都沒有說，隻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她和木偶妖，還把老人帶到了這裏。
他想起來了，關於他和木偶妖的所有事情。
隻是看了木偶妖一眼，讓他熱淚盈眶，模糊了視線。良久，才說出一句話，“暖矣，孤矣。得到了一時的溫暖，卻失去了今生最重要的東西，往後隻剩我一人孤單。”
木偶妖眼睛裏泛著淚水，卻沒有眼淚留下來，隻見眼角畫的一滴淚，卻看越讓人悲哀。
木偶妖走到老人的麵前，深情道:“主人，我未曾恨過您，我也知道，我終究隻是個木偶，能和您在三尺紅錦台相遇，便是最幸福的事情了。您在我燃燒的時候，曾為我落下了淚，我此生已知足。”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我這一次是想來跟您道別的，願您重新投胎轉世後，能遇到懂您的人。還望我們來生有緣再見。”
老人不語，呆呆地看著她，直到她慢慢變得透明，最後消失不見了。
顧雲陌知道這意味著老人已經放下了心中的執念，對人世間沒有了留念。
這也意味著她成功完成了任務。
把老人送去孟婆亭的時候，老人看著孟婆給他遞的孟婆湯，良久之後才喝了下去。
老人把今生的記憶全部消除了，與木偶相遇、相識、相依的所有事情都忘記了。
是顧雲陌把老人送到轉輪殿的，目送著他進入。
她在想啊，如果她現在喊著木偶，他也不會回頭看她的，隻會一直往前走。他會待在轉輪殿，等到某天輪到他去投胎。
他會在人間重新出現，從無知的嬰兒慢慢地成長起來。在沒有木偶妖的陪伴下，他會認識別的人或者是別的東西。
待老人轉世之後，她突然有一點遺憾，問道:“小黑，小白，你們說他們還會再次相遇嗎？”
黑白無常沒有想到顧雲陌會問他們這些，一時沒反應過來，靜止在了原地。
不久後，白無常笑了笑，溫柔地對她說:“殿下，他們會相遇的。”
“是嗎？”明明知道了白無常隻是哄她的話，可她也覺得很開心了，“那真是太好了。”
“真的。”白無常鄭重地說道。
而黑無常沒有說話，好像在思考著什麽，動了動嘴，但都沒有說出話來。
殿下啊，你可知道緣分是如何來的嗎？
佛說前生五百次的回眸才換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
老人與木偶的相遇用盡了多少次的擦肩而過才能換來今生的相伴啊？
今生的不珍惜，該用多少前生前世的緣分才能走到一起？
殿下，他們今生的緣份已盡了，是你突然把木偶妖帶到老人的麵前，才讓他們見麵的。否則，這一生，他們永遠不會再相遇了。
就算來世他們會在人間再相遇，也是毫不相關的兩個人了。
黑無常想把這些話都告訴顧雲陌，可是，看著她聽到白無常說他們還能相遇的時候，她笑得很開心，眼裏都閃著光。
他，不忍心說出口來。
可能，這樣的話不適合讓殿下聽到吧？
在地府這個冷漠又無情的地方，一點都不適合殿下。
在顧雲陌回去的時候，黑無常和白無常走在路上。
看著黑無常有話要說，白無常歎了一口氣，道:“無赦，如果你想問什麽的話，就直接問吧。”
黑無常心情複雜地問了白無常:“必安，你為什麽不把真相告訴殿下。”
有一些事情，殿下她應該知道的。
雖然他在責怪白無常不說出真相，但是他也不願意說啊。
白無常望向了遠處，轉眼又看向了黑無常，道:“因為我和殿下一樣，信仰著上天，上天會給他們最好的安排。”
黑無常低下了頭，再次抬起頭的時候，白無常已經走遠了。
他看著白無常的背影，低喃著:“原來是這樣啊，我們也曾這樣過來了。”
白無常突然轉身，對黑無常喊道:“無赦，我們要走了，快點跟上來吧。”
黑無常笑著回答:“好，我這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