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心機
名劍山莊,鄭元威和賀湘兒,作為莊主北宮原的親傳弟子,都居住在一處院子,和長風、長嶽、長寧他們一樣,都有自己單獨的房間。
賀湘兒對劍法沒什麽興趣,北宮原剛一走,她就躲到一邊偷懶去了,大弟子長風早就看到了,跟上去,“湘兒師妹。”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賀湘兒一跳,她拍著胸口轉過身一看,原來是長風,“大師兄,你怎麽走路都沒聲音,嚇死我了,還以為師傅又折回來了。”
長風看著賀湘兒嚇得花容失色,笑道:“你這麽專心在想什麽呢?”
賀湘兒撅撅嘴,“沒想什麽,這天天練劍真是太枯燥了。”
長風和煦道:“每次師傅一走,你就想法設法偷懶,我又不能不管,不然別的師弟師妹該有意見了。”
賀湘兒低頭道:“我知道,不過,我可能真的不是習武的料。”
長風看著她低落的樣子,安慰道:“沒關係,慢慢來,什麽事情都急不得。既然不喜歡習武,為什麽要拜師?”
賀湘兒看看長風,還是一如往常的正直沉穩模樣,敞開心扉:“家中隻剩我們一人,被人強搶了去,逃出來時候,幸好遇上元威師兄,將我救下,我以無家可歸,又護不了自己周全,隻能跟著元威師兄拜在名劍山莊門下。”
“哦,原來如此。”長風道:“以後這名劍山莊就是你的家,還有這麽多師兄師姐護著你呢。”
賀湘兒眼眸中淚珠透亮,如梨花帶雨般楚楚可憐:“多謝大師兄。”
長風手足無措道:“師妹,別哭,你要是不喜歡習武,那你有沒有別的擅長的?”
賀湘兒輕輕擦了擦眼角,道:“也沒什麽,就會唱個曲什麽的,難登大雅之堂。”
“那就唱一曲,這山莊日日練劍,也是無趣。”不知何時北宮原和諸位弟子也都圍了過來。
見北宮原來了,賀湘兒慌亂的連忙起身:“弟子,弟子一時偷懶,還請責罰。”
北宮原負著手道:“作為名劍山莊的弟子,不同劍法,又不勤奮練習,自然是要受罰,就罰你唱個曲吧。”
“啊?”賀湘兒驚訝地看著北宮原。
長寧那個小丫頭,年齡最小,高興道:“師傅還真是偏心,不過這個主意好。”
賀湘兒不好意思道:“師傅,別拿弟子取笑了。”
北宮原微笑道:“這山莊之中不是刀劍聲,就是拳腳聲,師傅我也想聽聽曲。”
賀湘兒不好在推辭,“那我就清腸幾句,大家見笑了。”
她清清嗓子,開唱: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鳴,食野之蒿。我有嘉賓,德音孔昭。視民不恌,君子是則是效。我有旨酒,嘉賓式燕以敖。
呦呦鹿鳴,食野之芩。我有嘉賓,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樂且湛。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
她的嗓音如同黃鸝,清脆婉轉,美妙的聲音在每個人的心頭轉悠,仿佛香醇的美酒,讓人沉醉。一曲唱畢,眾人都陶醉其中,半天才回轉回來,情不自禁得擊掌讚歎。
站在眾弟子中的鄭元威,也很是驚歎,沒想到賀湘兒居然有一副好嗓子,堪比天籟,讓人刮目相看。
北宮原道:“剛才你還說唱曲不登大雅之堂,剛才你唱的這曲《鹿鳴》原是君王宴請群臣時所唱,後來逐漸流傳至民間。”
長寧一臉崇拜道:“師傅真是無所不知啊。”
北宮原擺擺手,道:“既然已經入了山莊,就好好練劍,雖然你於劍法上的領悟,要比他們困難些,但是隻要你堅持不懈,日後防身也是不在話下。”
賀湘兒點點頭:“師傅一片苦心,弟子謹記。”
北宮原麵向眾弟子道:“下不為例,長風你要嚴苛監督他們。”
“是,師傅。”
眾弟子繼續練習。
晚飯過後,賀湘兒來到鄭元威房中,鄭元威正在看書:“湘兒師妹,可是有何事?”
賀湘兒道:“元威師兄,我可以坐下來說嗎?”
“當然,快請坐。”
“師兄,今日師傅的話提醒了我,那日若是我有些功夫,就算打不過他們,也可以脫身。”
鄭元威道:“你一女子,獨自一人,的確是不太安全,不過如今在山莊,這些都不用擔心了。”
賀湘兒反問道:“元威師兄打算一輩子留在名劍山莊嗎?”
這個問題,鄭元威早在離開長安時就想過,若是他日朝堂肅清,自己還是願意跟著叔父為國效忠,可自從遇見豆月白,他唯有一個心願,就是能和她長久相隨,自己留在名劍山莊,也是為了等她,她若同意,他便和她隱居山野,不問世事。
賀湘兒看著沉默的鄭元威,道:“師兄,你在想什麽?”
鄭元威回過神來:“以後的事誰能說得準?”
“我也和師兄一般,不知以後會怎樣,所以我想明白了,每日努力練劍,好防身。”賀湘兒道。
鄭元威點點頭:“你是個好姑娘,如今我們又是師兄妹,有什麽事,你盡管跟我說,我定盡力幫你。”
賀湘兒道:“別的也沒什麽,就是想問師兄,每日晚飯後可否單獨指點指點我。”
“這事兒啊,當然可以了,反正也閑來無事,不如我們今日就開始吧。”
賀湘兒高興地點點頭:“好,我們去山莊外的梧桐樹林可好?那裏清淨。”
鄭元威取了劍道:“好,走吧。”
深秋的夜晚,嗬氣成霜,梧桐樹林滿地都是厚厚的落葉,踩上去咯吱咯吱響。
鄭元威道:“湘兒師妹,每日隻練習招式,進步太慢,不如我來攻,你來防守,我們由慢到快。”
賀湘兒緊張道:“好,師兄,你要慢點,我怕我守不好。”
鄭元威笑道:“放心吧,不會傷到你的。”
一連數日,在鄭元威的指點下,賀湘兒漸漸有所長進,可以抵擋得了他幾招,二人每日談論劍法,比以前更親近了些。
這一日,鄭元威收到了叔父給他的信。
書信中寫到,開府儀同大將軍豆盧紹,二十年前,的確曾奉命前往奉州一帶控製瘟疫,他膝下有兩子三女,滅門之時,唯有小女兒豆盧月白不知所蹤,鄭譯便隨意找了一具燒焦的屍體,冒名頂替,以交差事。
豆盧紹,豆盧月白,月白……鄭元威一驚,月白也來自長安,該不會是豆盧紹之女豆盧月白吧?
“當當當”有人敲門,鄭元威連忙將信藏在枕頭下,打開門,原來是賀湘兒,賀湘兒看著有些奇怪的鄭元威道:“師兄,你怎麽了?”
鄭元威慌忙道:“沒事,咳咳,好像有點著涼了,師妹何事?”
“大師兄正到處找你呢,你快去看看。”
“噢,好。”鄭元威回身關上房門,便離開了。
賀湘兒見他走的遠了,推開門,溜了進去又將門掩上。
天氣越來越冷,師兄又著涼了,我來幫他收拾收拾,看看有沒有需要換洗的。賀湘兒到處看看,鄭元威的屋子整潔幹淨,衣服疊放整齊,沒什麽需要她做的,唯有床榻上有坐過的痕跡,有些皺,賀湘兒將床褥鋪平拉展,將枕頭擺放好,卻瞥見枕頭下露出一片紙角。
這是什麽?算了,元威的私人書信,還是不動的好,她準備離開,走到房門處,又猶豫了,不甘心地折了回來,反正師兄不在,偷偷看上一眼也無妨。
賀湘兒打開書信,原來是封家書,是他的叔父鄭譯寫來的,鄭譯居然是鄭元威的叔父?如今這天下還有誰不知道鄭譯的大名,難怪元威師兄氣宇不凡,出手闊綽………書信中除了一些家常問好之類,就是寫了關於年幼到滅門之事,還特意提到了,他失蹤的小女兒豆盧月白。
門外的腳步聲驚動了賀湘兒,他連忙將信塞回枕頭下,四下看看,躲到了屏風後。
門開了,北宮原和鄭元威走了進來,鄭元威道:“師傅請坐,喝杯茶,師傅怎麽今日突然考驗大家的劍法了?”
北宮原道:“一來是想看看他們練到何種程度,二來也想看看最近他們有沒有在偷懶。”
鄭元威道:“難怪眾弟子都說師傅嚴苛。”
北宮原笑笑道:“要想成事,就需每日堅持,如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劍法更是如此。對了,你的叔父可回信了?”
鄭元威點點頭,將枕頭下的書信取出,遞給了北宮原,北宮原默默看完,長歎一聲:“沒想到故人已去,那位姑娘還真是他幸存的孤女。”
鄭元威道:“她叫月白,我與她長安郊外相遇,一路同行,沒想到她竟然是豆盧紹的女兒。”
賀湘兒暗自吃驚,月白居然是豆盧紹的女兒。
北宮原道:“我與豆盧紹,沐鳳,不了和尚年少相識,如今豆盧紹已經去了,我定然要好好照顧他這唯一的女兒。隻是她身份特殊,若是被朝廷知曉,必然性命不保。”
鄭元威道:“師傅所言正是我所擔憂,這個秘密不能讓外人知道。”
北宮原斟酌道:“那,你有向你的叔父鄭譯提起過麽?”
鄭元威搖搖頭:“齊王宇文憲,內開府儀同上大將軍獨孤熊,開府開府儀同大將軍豆盧紹,雖然是以謀反的罪名被處死的,可長安城中誰人不知,這乃是新帝忌憚齊王,而找的借口。”
北宮原道:“我們江湖中人還是少議論朝廷之事,你去我房中將我的印鑒取來,我就在你房中給你的叔父寫封信,感謝他壽辰之時送來的賀禮。”
“是。”鄭元威出了房門,直奔“永泰殿”而去。
北宮原低沉道:“出來吧。”
賀湘兒沒想到,北宮原早知道屏風後有人,她戰戰兢兢從後麵走出,看著一臉威嚴的北宮原,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北宮原倒了茶,慢慢品嚐,也不說話。
賀湘兒不知何意,不知師傅會如何責罰自己,慌亂道:“師傅,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北宮原緩緩道:“你先出去,晚飯後到我房中。”
師傅這是要留到晚飯後再處置自己嗎?賀湘兒不敢多問,隻好先出去了。
北宮原借著鄭元威房中的紙筆,給鄭譯修書一封,信中稱自己將會親自前去長安會見他,寫完蓋上自己的印鑒,密封好,交給鄭元威。
晚飯後,永泰殿後北宮原房中,他稟退婢女,看著低頭跪在地上的賀湘兒道:“你在鄭元威房中坐什麽?”
賀湘兒小聲道:“元威師兄著涼了,我想幫他收拾收拾,清洗下替換衣衫。”
北宮原不以為然道:“噢?”
賀湘兒慌忙道:“是真的,師傅,弟子不敢撒謊。”
北宮原道:“這些事,不是你分內之事。”
賀湘兒道:“元威師兄對我曾有救命之恩,每晚還私下指點我劍法,弟子無以為報,隻能為他做些小事。”
北宮原道:“下午之事你都聽見了?”
賀湘兒低聲道:“是,不過弟子不是故意的……”
北宮原道:“那你知道該怎麽做?”
“弟子一定守口如瓶,絕不會泄露出去。”賀湘兒連忙向他保證。
北宮原道:“你是個聰明人,聰明過頭了並非好事。”
“弟子謹記師傅教誨。”
“去吧。”
賀湘兒有些虛弱地走出永泰殿,在殿前的廣場上碰見了鄭元威。
鄭元威道:“師妹,你去哪裏了,我等你練劍,卻不見你人。”
賀湘兒強撐笑意道:“剛才師傅突然將我叫去,考驗我的劍法。”
“原來如此,難怪我看你有些乏力。”鄭元威道。
“師傅劍法高強,我全神貫注,才能勉力支撐,現在渾身酸疼。”賀
鄭元威關心道:“那我扶你回去休息。”
鄭元威攙著賀湘兒,她覺得此時正是好時機,眼見四下無人,她故意腳下一歪,整個人倒在鄭元威身上,低呼:“哎喲,好疼。”眼中還泛起星點淚光。
鄭元威急切道:“師妹,你腳怎麽樣,還能走嗎?”
賀湘兒搖搖頭,楚楚道:“太疼了,怕是走不了了。”
鄭元威隻得抱了她,將她絨回房中,將她放在凳子上,道:“師妹,我不便給你上藥,我這就去找長寧來,讓她幫你。”
賀湘兒本想趁機和鄭元威更親近些,可是卻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