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幸災樂禍
翌日,天色將亮,宮裏便來人說,昕嬪娘娘的愛寵死了,勞二小姐入宮斷斷。
卿魅隨之入宮,在竹裏館聽了半日的話,幸好是譚姑姑來請才放人。
這樣持續了三日,連戚良竹都有些看不下去。
這日,領著卿魅出宮時,提醒說:“前些日子聽說二小姐病了,好些了嗎?”
卿魅苦笑道:“躲得了今日,也躲不過明朝。張大江畢竟是因我才死的,不讓她把心頭這口惡氣出了,今後我也不得安寧的。”
戚良竹停下腳步望著她,“二小姐但真認為,浮華是張大江殺的?”
“這宮裏,我認為有那麽重要嗎?”卿魅覺著好笑,“我還認為,樓萬寶之死,與戚統領脫不了幹係呢。”
戚良竹默默看了她一會兒,轉身走了。
卿魅默不作聲地跟上去,二人行至禦花園,遠遠地便見前方儀仗鋪陳,隻得停下行禮。
“你過來。”輪椅上的君王淡淡一句話,便自個兒劃著輪椅,沿著籬笆牆去了。
卿魅隻得跟上。
籬笆上爬滿了薔薇,另一旁盛著紅胭脂,寬大的龍袍一路拂的花枝亂顫。
卿魅隱隱不安起來。
過了籬笆牆,是用萬年青圍起來的小迷宮。
眼見君王劃著輪椅要入迷宮去,卿魅緊跟前一步,彎腰作揖,畢恭畢敬地道:“皇上吩咐,卿魅聽著便是。”
顧羨陽抬眼看著她,展顏一笑,“竹裏館養了上百個小玩意兒,這樣推下去,非得三四個月才能斷的清它們的死因。”
卿魅眉宇微凝,到底沒敢和皇帝較勁,“若是皇上垂憐,常去竹裏館聽聽琵琶,那些小東西沾染天子貴氣,或許能逃過一劫。”
君王笑的更明顯,“琵琶太吵了,朕更喜歡古琴。”
卿魅抽了抽嘴角,“昕嬪娘娘聽了這話,會傷心的。”
“宮裏真正的傷心人,都在冷宮。”顧羨陽臉上笑容一收,劃著輪椅入了迷宮。
卿魅隻得跟上。
人高的綠牆隔絕了姹紫嫣紅,隻剩下頭頂一片藍天白雲。
涼風透牆而入,和著‘嘩嘩’的輪椅聲。
“你讓陳金水去查洪家的印章,是什麽意思?”
君王輕描淡寫的一句問話,令卿魅心頭狠狠一震,默了好一會兒,才說:“為了討那孩子,胡編的。”
“朕還以為,你是想用這個方法,逼朕把東西給你。”顧羨陽閑閑地一句帶過,便將雙手疊在前方,“朕累了。”
他話題轉的太快,卿魅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上前推著輪椅。
“臣女當時沒想那麽多。”她斟酌著用詞,“皇上覺著錯了,臣女便讓陳大人不再繼續查了。”
“你把涇陽府當成什麽地方了?”顧羨陽語氣仍舊平平,甚至含了些戲謔的意味,“陳金水近來愈發糊塗,朕想著把他撤了,不如二小姐接過這幅擔子?”
卿魅嚇得一跪,滿臉惶恐,“臣女不敢。”
顧羨陽回頭望了一眼,隻看到滿頭烏發間珠釵青翠。
“你幫朕查一查。”夏日暖陽在君王臉上折射出一片涼意,“秦家軍左前鋒戚雲棠去了哪裏?”
跪伏在地的女子渾身禁不住一顫,猛地一抬頭,目光如閃電般落在君王的臉上。
她隻看到了束發的金龍躍躍欲飛,以及那分明的側臉輪廓。
“三年前,她隨著秦家軍回都,卻沒有出現在朕的登基大典上。”
君王重新劃動輪椅,慢慢地往前駛去。
那‘嘩嘩’聲越來越遠,幾乎聽不到了,卿魅才起身,望著君王離去的方向,滿麵惶恐與驚詫。
六月暖陽下,她的身體好似掉進了冰窟,從骨頭裏滲透出了寒意。
好半晌,她才小跑著追了上去。
迷宮之外,翠綠的臘梅圍著一顆參天的枯樹。君王微揚著頭望著那棵枯樹,眼裏點點希冀。
好似下一刻,這枯樹就能枝繁葉茂開花結果。
“不是聽說,戚家人都死了嗎?”卿魅顫著音,勉強擠出一句完整的話,“何況,臣女初到涇陽,人生地不熟的,上哪裏去尋一個死人呢?”
“古宋宋慈能以白骨證人身份,你有那個能耐嗎?”
卿魅垂首應道:“臣女做不到。”
君王垂下眉眼,唇畔露出了苦笑,“也是,她若誠心躲著,又豈會叫人尋到?”
卿魅默然無話。
聽得輪椅聲響,她方抬頭往君王離去的方向望了一眼,額上已經沁出了細細密密的汗水。
她竭力地闔上眼,將滿眼的情緒藏入一片漆黑,方跟了上去。
迷宮雖小,畢竟是迷宮。
前頭有輪椅聲指引,她還能尋到路,可顧羨陽行到快,聲音早沒了,她也像個無頭蒼蠅,隻能在迷宮裏瞎轉悠。
碰了無數次壁後,二小姐終於來了脾氣,索性不走了,往地上一坐便闔眼睡了。
戚良竹在迷宮找到她時,天色已黑。
微弱燭光下,戚統領滿臉強忍不住的笑,“聖上說,以二小姐之聰明,定能自個兒尋到路出來。”
卿魅手麻腳麻,實在不想和她廢話,強撐著站了起來,“我那婢女怕是等壞了。”
戚良竹道:“宮門已經下鑰,二小姐回去多有不便,皇後吩咐就在章宏殿住下,那小婢女業已打發回去傳信了。”
卿魅嘴角抽了抽,“多謝娘娘了。”頓了一下,又咬牙補充一句:“也多謝皇上款待!”
戚良竹隻笑著前頭引路。
十二日早,皇後又請了卿魅明輝宮用早膳,派了宮轎送二小姐回府。
宮轎剛至府門前,老相爺也下了早朝回來。
送走了轎輦,卿魅方上前行禮。
卿烈要她去大堂說話,問了她近幾日在宮中的情況,又問了那頁雲的事。
卿魅一一作答。
老相爺歎了口氣,方說:“這兩日,老夫接到了不少庚辰帖子。”
卿魅笑說:“兄長二十有六,換了旁人早該兒女繞膝了。”
卿烈看著她,蹙眉道:“是求娶你的。”
卿魅愣了片刻,方說:“女兒尚有母孝在身,這些人便迫不及待上門,人倫禮儀尚且不顧,豈能托付終身?”
“為父也是如此想,隻是……”卿烈目露擔憂,“你如今已是雙十年歲,母孝三年,便二十三了。”
卿魅道:“母親常說,寧嫁有情郎。若真愛惜女兒,又豈會在意女兒年歲?”
“為父是擔心,皇後娘娘想要你入宮為妃!到那時明旨送到相府,你便是想拒絕也沒得商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