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殺雞儆猴
卿魅點了點頭,“來時碰著陳大人,聽他說了。”
戚良竹將眼微微一眯,聲音更寒,“看來,二小姐要找尋的東西,有著落了?”
卿魅想起了昨日良辰美景的遭遇,苦笑道:“確實有了線索,不過……”她話說一半,長歎一聲,笑問:“戚大人找到了嗎?”
戚良竹抿唇不言,將目光眺向了初陽升起的地方。
漫天紅霞好似十裏彩妝,照著青磚黛瓦也分外明媚。可落在大統領的眼中,隻剩下了一片涼悠悠的漆黑色彩。
卿魅目光微微下垂,瞧著光滑的瀝青石地麵,漫聲兒道:“大人耳目好生了得。”
戚良竹冷笑道:“二小姐遠在千裏之遙,尚且能悉知涇陽事,”話音一頓,便轉了話題,“昕嬪娘娘最擅彈琵琶。”
卿魅順著她的視線望了出去,隻見一行人簇擁著一頂軟轎,正入禦花園來。
她不自主地站起身來,問:“那便是昕嬪娘娘嗎?”
戚良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按著腰間佩劍迎出了涼亭去。
卿魅連忙跟上,二人在花園邊兒迎著軟轎見了禮。
昕嬪年紀不大,彎眉星眸,嘴臉很是乖巧可愛,粉衣紅裳襯著也很活潑。她的目光掠過戚良竹,落在卿魅身上,笑說:“二小姐是竹裏館的大恩人,快些免禮。”
卿魅忙說不敢,依言起身來。
昕嬪叫人停了軟轎,招呼卿魅一道往涼亭去,二人落了座,便有丫頭捧上茶點來。
吃了一回茶,昕嬪方笑問:“二小姐多大了?”
卿魅恭敬地回說:“二十。”
“比本宮還小五歲。”昕嬪微微歎了一聲,“可看前兒二小姐在玉液池的行為處事,想必這些年在洛陽是經曆了不少事的。”
卿魅眉眼微垂,語轉淒清,“多謝娘娘關懷。”
昕嬪拉了拉卿魅的手以示安慰,又問:“二小姐可曾婚配?”
卿魅微愣後,垂眉搖首,“不曾。”想了想,又說:“阿娘在時,曾經說過一門親事,可對方嫌棄出身不好,下了定又反悔了。”
昕嬪臉上笑容微斂,回手捧了茶盅,目光向遠方眺去。初陽如火,撥開層層雲霧,在她臉上籠著一片紅暈。
“本宮十八歲入太子府,至今七個年頭,見到的牛鬼蛇神多了。這宮裏每一步都是刀山火海,一句話,一個動作,都可能招來殺身之禍。”
她抿了口茶,擱盞起身,雙手自然地搭在了卿魅的肩上,柔聲說:“張大江是本宮一手提拔上來的。”
不輕不重的一句話,落入卿魅耳中,卻似寒風冷刃,令她遍體生寒。那雙搭在肩上的柔夷,仿佛也成了桎梏她喉嚨的魔爪,令她的呼吸變得急促。
“別緊張。”
昕嬪含笑在她肩頭拍了拍,柔聲安慰,“你如今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本宮不會拿你怎樣的。”
卿魅連忙起身跪倒,滿臉惶恐,“臣女並不知情。”
昕嬪不慌不忙地將她扶起,拉著往外行去,同戚良竹說:“宮裏無緣無故死了隻兔子,二小姐能推善斷,本宮請她去看看因由。”
戚良竹瞧了卿魅一眼,有些話到了嘴邊,又被她給噎了回去。說:“二小姐要離宮時,勞煩娘娘著人通知一聲。”
昕嬪拉著卿魅往前去,“這個自然。”
竹裏館四麵圍著蔥蔥鬱鬱的水竹,偌大的庭院中也是各色竹子。青黃的竹葉鋪了一地,幾乎將沒腳的草地給覆住了。
昕嬪一路牽著卿魅入了正殿,按主次落了座,叫人上了茶點來,又說:“檀香,將乖乖抱來。”
檀香便抱出一隻通體漆黑的兔子來,另外跟進兩個拎著荊棘條的粗壯婦人。
檀香將兔子拴在凳子腿兒上,那兩奴婦便上前,揚起荊條便抽在兔子身上。
兔子吃痛,發出尖銳細小的聲音,兩條後腿往地麵狠狠一蹬,猶如離弦的箭一般縱了出去。可它剛剛縱起,便被繩索繃緊了,荊條也再次落在它的身上。
屋子裏立著好幾個丫頭,眾人對此卻見怪不怪,連眼睫毛都沒顫一下。
卿魅也算是經曆過大場麵的,看到這一幕,心下也不由的一寒,十指輕微地顫抖起來。
荊條抽打的聲音、兔子掙紮蹬腿的聲音、尖銳細小的慘叫聲在屋子裏持續了半盞茶的功夫。
那隻兔子倒在血泊中,渾身是血皮開肉綻,找不到一處完好的地方。
昕嬪換了一盞新茶,淺淺地啜了一口,含笑望向卿魅:“二小姐替本宮看看,乖乖是怎麽死的?”
自然是被活活抽死的!
明擺在眼前的事,卿魅卻難以啟齒,躊躇半晌,還是起身往下一跪,誠惶誠恐地道:“是臣女莽撞,請昕嬪娘娘降罪,無論什麽懲罰臣女都認了!”
昕嬪起身將她扶起,按回梨花椅上,笑說:“二小姐貴為左相之女,又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本宮奉承還來不及呢!”
她坐了回去,目光涼幽幽地落在門口那癱爛肉上,“畜生始終是畜生,高興了逗一逗,不高興了一腳踹開解口悶氣也便罷了。”
她招了招手,宮娥立即將死兔帶下去,清理血跡。
一麵,閑閑地同卿魅說:“這人呐,同畜生是一樣的,若是沒用了,甚至還不如畜生。”
正說著話,外頭宮娥來回說:“譚姑姑來了,說是皇後要見二小姐。”
昕嬪眸中笑意加深,“皇後病重還惦念著二小姐,是但真看重二小姐呢。”
她說著話,目光掃過卿魅,見後者小臉煞白冷汗涔涔,十分滿意。
“檀香,仔細送二小姐出去。”
步出竹裏館,卿魅仍是心有餘悸,看到譚姑姑那張和藹可親的笑臉,她的十指方停止了顫抖。
譚姑姑瞧著她的神情,關切地問:“二小姐沒事吧?”
卿魅搖了搖頭,勉強露出了笑容,說:“幸得姑姑解困,否則還不知道今日怎麽收場呢!”
譚姑姑引著她往前走,歎道:“昕嬪是英國公之後,數代勳爵,父親又是為國捐軀,皇上難免憐惜些。”
卿魅自然明白她話中的意思,隻說:“臣女懂得。”
她回身望了一眼被翠竹掩映起來的殿宇,眸中的惶恐與驚懼漸漸壓下,隻剩下了一片寒意。
她清楚,這僅僅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