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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二 主次還是要分清楚的

  路清雲繞過屏風,走進了後堂:“什麽差使?”


  那個書吏見到路清雲便站了起來:“路大人來了就好。吳將軍將軍他們在前方和倭寇打仗的事你也知道。現在省裏須立刻解送軍餉過去。各縣有糧的交糧,有錢的交錢。你們是受災縣,省裏的意思要你們立刻將今年桑苗產的第一茬生絲全數解送到省裏去,供織造局衙門的作坊織絲綢。這是文書,你自己看吧。”說完將一封公文遞給路清雲,說完自坐了下來,在那裏喝茶,完全沒有要把路清雲放在眼裏的意思。


  路清雲接過了那紙文書,打開看了起來。看完,先看了一眼那個書吏,接著將公文遞給了於師爺:“於師爺,你也看看。”然後在正中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閉上了眼睛。


  於師爺接過公文,心裏知道又有一場架好吵了,便捧著公文,慢慢看著,假裝思想,在那裏等著路清雲說話。


  “看完了?”路清雲睜開了眼。


  於師爺:“回大人,看完了。”


  路清雲:“你覺得省裏要我們交生絲這件事辦得到辦不到?”


  於師爺兩眼望向了屋頂,在那裏好像認真思考,好久才說了一句:“桑苗剛長出來,哪有生絲呀,而且百姓現在又是沒糧又是瘟疫的,不來找官府的麻煩就不錯了,這個時候還要這樣,怕是要出事啊?”


  “有沒有生絲,我們都看到了。你想糊弄過去也沒有那麽簡單。這是省裏的命令。”那個書吏倏地站起了,“路大人,這可是軍國大事!我來的時候李大人親口說了,五天,最多五天,你們得把第一批生絲解到江南織造局衙門的作坊裏去。如果耽誤了朝廷軍餉,這是個什麽樣的罪就不用我說了吧?”


  “織造局衙門的作坊?”路清雲不再兜圈子,也不再難為於師爺,目光倏地望向那書吏,“織造局衙門哪個作坊!”


  那書吏當然早就知道路清雲的名聲,這時見他突然發作便有些怵,但自己是拿著省裏兩級最高衙門的文書來的,底氣兀自很硬:“織造局衙門的作坊就是織造局衙門的作坊,還有什麽哪個作坊?路大人我們也是奉了省裏的命令,你這般裝糊塗怕是說不過去吧。”


  路清雲:“據我所知,江南織造局以往的絲綢都是在李一兩的作坊織出來的,現在李一兩的作坊已經奉旨抄封。李一兩家都被抄了,這公文卻叫我們將生絲解送到那裏去。是不是李一兩的作坊已經又奉旨解封了?”


  那書吏:“這件事正好要通告你們。總督衙門和布政使衙門已把李一兩的作坊要作價賣給別的的絲綢商了,現在就等著生絲上架。路大人,在下是遞文書的,文書已經送到,生絲解不解送,你們看著辦。我還要去別的地方呢。告辭。”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於師爺立刻站了起來,欲去送那書吏,見路清雲依然端坐未動便又站在那裏,手裏拿著公文,望向路清雲:“大人,這耽誤國家戰事的罪名可實在也是不小,卑職要不要帶著人下去收生絲?”


  路清雲:“收什麽生絲?”


  於師爺:“總督衙門和布政使衙門給我們的期限可是五天?如果真的到了時間交不出生絲,朝廷怪罪下來我們這也沒辦法交代啊。”


  路清雲站了起來:“把公文壓住。壓五天,這張公文也就是一張廢紙了。到時候誰又能說我們故意抗拒不交。”

  於師爺大惑:“大人,省裏的公文怎麽會成廢紙……”


  路清雲:“過幾天就知道了。你去把那些送生絲的百姓勸回去。告訴他們,他們的心意於太醫領了,生絲不會要。如果他們還要堅持,就讓衙役將他們趕回去。”


  於師爺:“是。”


  李一兩作坊那一百二十架織機還在“哐當哐當”發出巨響,唯一不同的是,這時織房兩邊的門口都站著總督府的兵丁。


  “看一看!大家都可以先看看。這裏織出的絲綢都是上供宮用和賣給域外商人的。織出來的都是上等貨,價也賣得起!”小金子大聲說道。


  幾個絲綢商便分別走到幾架織機前,仔細看了起來。


  李一兩的家抄封了,作坊卻不能停。小金子一麵便派出大量人手到各縣催繳生絲,一麵請來了這些徽州織商,準備把李一兩的二十五座作坊,三千架織機分別作價賣給他們。這件事一旦談成,前方打仗急需的軍餉,和今年五十萬匹賣給西洋的絲綢便都解決了。因而也有了上一節派人去催著收生絲的舉措。當然,他們並不知道,李方奎和皇上的密探已在暗中觀看了很久。


  客廳的上方擺了三把座椅,布政使劉禪陪著小金子進來了,趕前了一步,用衣袖將中間那把座椅拂了拂:“公公請坐。”


  小金子在上午就接到了急遞,知道李方奎今天會來,劉禪鎖鏈加身也就是今天晚上的事了,可上諭沒到,這時還得與他們盤桓,便對劉禪:“你是布政使,我怎麽能坐中間?”


  劉禪賠著笑:“今天談的是織造局的事,理當公公主持。我是個外行坐在中間可不合適。”


  小金子:“別價。這些作坊可都是李一兩的。作賣給絲綢商也是你們布政使衙門的事,我可不能主持。這主次還是要分的清楚的。”


  劉禪雖仍笑著,語氣卻有些硬了:“可今年七十萬匹絲綢卻是織造局事。公公不坐這個位子,誰坐這個位子?”


  小金子不禁向劉禪望去,隻見他臉上消瘦,眼圈發黑,這時的笑容中卻隱隱透出要死大家一起死的神色,心中一陣厭惡也一陣可憐,臉上卻不露聲色,也不再推讓:“好吧。我坐在這裏,你們也好談些。”


  劉禪:“公公體諒就好。談成了,我們能交差,織造局也能交差。”伸著手候小金子坐下了,自己才在他的左邊坐了下來。


  小金子如何聽不出弦外之音,恰在這時有人送來了茶水,卻是布政使衙門的書辦。


  端起了茶碗,喝了一口,望向劉禪:“是今年的明前?”


  劉禪陪著他喝了一口:“當然是今年的明前。”


  小金子:“竟像剛采下的,什麽法子保鮮得這麽好?”


  劉禪:“公公取笑我了,裝壇密運,一直都是小心保存的,不然也不會像這樣嫩。


  小金子:“劉大人果然也是個會享受的人,不像咱家,李總管是瘋了但也落了個清閑,把這個爛攤子給咱家一扔,你說現在這麽個爛攤子咱家怎麽辦?”


  劉禪:“公公說的哪裏話,隻要這件事情一過,到時候公公成為織造局總管,到時候肯定是前途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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