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四 三年豐，三年欠
司天監。
羅子軒看著天象眉頭緊鎖，習慣性的把左手大拇指放在嘴唇下麵來回移動，好像在思考什麽事。
皇上的身子骨變得越來越差，這些天吃的飯量從四兩白米飯變成二兩，每到深夜就是咳嗽的撕心裂肺。
白天的時候皇上特意召見了羅子軒，羅子軒見皇上神情憔悴，眼睛充滿血絲還有微微顫抖的雙手，就知道皇上這些天肯定沒怎麽休息好。
更要命的是皇上這些天盡做些奇怪的夢，夢裏成千上萬的的人想要皇上償命，皇上起來的時候被子都濕透了，這才感覺這夢是上天給自己的提示，急忙叫了羅子軒前來問話。
羅子軒出了乾清宮見萬文龍正在等候自己，兩人悄悄說了幾句迅速散開，萬文龍臨走的時候還特意意味深長的看了羅子軒一眼。
“到底該不該做呢？”羅子軒心中暗暗想到，做吧他不確定現在是不是最好的時機，不做吧又擔心真的站錯隊。
羅子軒靜靜地看著茫茫的月色，隻見一個流行一閃而過，眼神之中瞬間透出一絲凶狠。
……
乾清宮。
“陛下先把藥喝了吧！”小俊子拿了抹布小心翼翼的拿起藥罐，隨著一股子熱水騰起，碗裏灰色的藥水帶著水聲慢慢充滿瓷碗。
等藥水快到碗口的時候小俊子這才放下藥罐，手下迅速而準確的擦去了碗外麵的藥漬。
小俊子端起藥碗，走的十分小心生怕碗裏的藥漏出一點來。
“朕沒病，吃什麽藥！不吃。”
“陛下是龍體，自然沒有什麽病，這些藥也是宮裏禦醫特意開的強身健體的藥，喝了也能讓陛下更為精神些，禦醫們一番心意，陛下您就……”
皇上看小俊子端著藥碗靜靜地站在跟前，眼神之中充滿了期望。
“好了，朕喝就是了，不能白白浪費了你們一番心意。”
“奴婢們多謝陛下仁愛！”小俊子聽言急忙將碗送到皇上眼前，皇上接過藥碗“咕咕咕”一口氣喝了個幹幹淨淨，小俊子這才急忙接過空碗。
“咦？這藥……”皇上話未說就臉上有一絲詫異。
“奴婢特意加了蜂蜜，知道陛下不喜歡喝苦的東西。”小俊子急忙出言解釋了一番。
“嗯，也就你能想得到這些細微小事，也不枉朕偏愛你。”皇上滿意的看了看小俊子，眼神之中的褒獎一覽無餘。
“都是陛下的恩德，奴婢才有了今日！”小俊子回頭走向藥罐的地方放下藥碗，“隻是……”說到此處突然不再說話。
皇上心中好奇，看著小俊子背影，兩個肩膀輕微的上下晃動，一時間心中也是好奇。
“怎麽了，今兒這是？”
“奴婢沒事！”小俊子話中已經有了哽咽之聲。
“轉過身來！”皇上聲音明顯變高。
小俊子緩慢轉過身來，急忙擦了擦眼睛裏的淚水。
“怎麽還哭了？到底發生了什麽？”
“奴婢沒事，隻是看著陛下萬歲爺整日操勞憂心國事，奴婢還跟陛下萬歲爺添亂，心中就感覺罪不可恕！”小俊子說完迅速跪下，臉朝地麵眼淚啪啪就下來了。
皇上聽小俊子言外之意已經明白這小俊子有事想跟自己說。
臉色一沉，言語之中帶有命令的說道。
“發生了什麽事情？躲著朕偷偷抹眼淚？”皇上盯著小俊子問。
小俊子在他身邊跪下了：“想起我冥月國那麽多百姓都要靠著陛下一個護著，奴婢心裏難過。”說到這裏眼淚又流下來了。
皇上：“是不是那個地方又發了災了？”
小俊子：“北方有些旱災，還說不上什麽大災，奴婢感歎的不是這個，就怕陛下一片仁慈之心，到了下麵會被那些壞了心肝的人糟蹋了。”
皇上警覺了：“聽到了什麽？”
小俊子：“陳明來了一份八百裏加急，早上到的。”
“是不是改稻為桑的事情又出了什麽亂子了？”皇上逼問道。
“陛下先答應奴才，看了千萬別生氣。”說著，小俊子這才從懷來掏出那封粘了三根雞毛的急遞，從裏麵抽出陳明的信遞了過去。
皇上接過信看了起來。
小俊子從案上拿著一個燈籠，站到皇上後麵照著。
看完了，皇上立刻把那封信往地上一扔掉，近乎吼道：“叫王首輔來！”
王首輔真的是老了，站在皇上麵前沒有多久，額頭上的汗水已經漫過長長的壽眉，糊住了雙眼，坐在那裏的皇上在他的眼中也是越來越模糊。
“上半年北方大旱顆粒無收，這下半年江南又是一場桃花汛一口氣淹了六個縣，朕叫你去問，朕讓司天監告訴你，司天監怎麽說的？”皇上的聲音在王首輔聽來忽遠忽近，若有若無。
除了平時之外，君臣對話時皇上會照例給王首輔賜座，這麽大熱的天又把自己連夜找來，竟然讓自己站著說話，十多年年來這還是頭一次，王首輔不明白到底是什麽原因，但是已經敏銳的察覺到皇上已經越來愈不滿了。
但王首輔畢竟是王首輔，也幹脆不去想今天的境遇為何會是如此，而是抓住了皇上的問話，緩緩的說道：“回陛下的話，老臣還不知道。”
皇上：“什麽？”
王首輔：“天象自古都是上天的旨意，皇上是天子，事關天象，司天監隻能向皇上稟報。”
“你的意思是北方大旱，江南水災都是朕的原因？”皇上的話就像晴天霹靂一樣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進王首輔的耳朵。
王首輔還是有耐力的，八十多歲的人了，居然提起袍子跪了下去：“書中有雲：三年豐，三年歉，六年一小災，十二年一大災，天象在堯舜的時候都這麽說，在豐年備足糧食，在歉年賑濟災民，這都是臣等的責任。”
皇上見王首輔都這麽高齡了還跪在哪裏，袍子都濕了，答話的時候卻依然在竭力的維護自己心一下子就軟了，似乎想起了他二十幾年來的辛勞，便沉默了。
小俊子當即說道：“首輔，陛下也沒有叫你跪下，畢竟都是八十多的人了，還是起來說話吧。”說著便過去攙扶王首輔。
王首輔這才借著小俊子的攙扶之力慢慢站了起來。
小俊子又向著皇上望去。
皇上這才望了一眼旁邊的椅子。
小俊子急忙搬過椅子：“首輔，陛下給你賜座呢。”
王首輔汗眼模糊：“臣謝過陛下。”在小俊子的攙扶下又順勢坐了下去。
皇上也不再跟王首輔繞圈子：“你說豐年備糧食，荒年賑災，江南被淹了的那六個縣情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