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非城在電話那頭溫聲細語地說著什麽,而電話這頭,喬南醉倒了,手機就掉在她的右耳邊,她什麽都聽不到。
??……
??一夜寒風過後,燕京城是個晴天。
??沈先生的作息向來規律,即便是剛到燕京城那兩天,連時差都沒有倒,錦瑟擔心他適應不了這裏的天氣會病倒。
??但幾天下來,並沒有不好的情況發生。
??“小薔薇起來了嗎?”沈雋從浴室出來,擦幹手上的水漬。
??從錦瑟進門到現在,他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問喬南。
??錦瑟臉上沒有什麽異樣,她搖頭,“還沒有,昨晚回去之後又喝了很多酒,我剛剛過去,看樣子人一整晚都躺在美人靠上,床上的被子和枕頭都沒動過。”
??又喝酒了?
??沈雋的眸色凝了一下,放下毛巾,往外走,錦瑟抓起他的外套追上去,給他披上外套。
??到了喬南的房間外,沈雋沒有敲門,直接推開門進去。
??果然如錦瑟所言,她還躺在美人靠上。
??毯子應該是錦瑟給她蓋上的,將她單薄的身子籠在白色的羊絨毯下。
??素淨的臉沒什麽血色,看上去有些蒼白,陽光從窗欞照進來,落在她的側臉上,臉色近乎要透明了。
??沈雋麵無表情地走過去,目光掃過另外兩瓶開了的酒,昨晚那兩瓶並沒有開。
??垂在身側的手攥了一下,再緩緩鬆開,用手指碰了碰喬南的額頭。
??幸好屋子裏有暖氣,沒有著涼發燒的跡象。
??沈雋朝躺椅再往前走了一步,彎腰攏好喬南身上的毛毯,然後就看到她右耳的側邊的手機,屏幕是黑的。
??他拿起來按了一下開機鍵,屏幕沒亮起,自動關機了。
??隨手將手機放在矮桌上,然後把人打橫地抱了起來。
??看似沒怎麽使勁,卻能輕而易舉地將喬南抱在懷裏。
??錦瑟一怔。
??沈雋抱著喬南往房間中央那張大床走去,錦瑟很快回過神來,連忙快步地跟上去,拉開被子,讓沈雋方便將喬南放在枕頭上。
??將喬南放在床上,蓋好被子之後,沈雋並沒有立馬離開,而是在床邊坐了一會兒,靜默地看著喬南的臉。
??離開之前,吩咐錦瑟:“別叫醒她,讓她多睡一會兒。”
??走到門口時,他突然停下腳步,側頭,目光意味深長地掃了一眼矮桌上的手機。
??走過去,拿起手機,到床頭那邊拿了充電器插上電。
??過了幾秒屏幕才亮起。
??喬南到手機設了密碼,他知道密碼是什麽,輸了幾個數字,屏幕解鎖。
??點開通話記錄,目光落在最上方的那串號碼,通話時間顯示竟有兩個半小時,而且是撥過去的。
??沈雋的眼裏似乎有什麽光掠了過去,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酒瓶,手指一動,直接將這一條記錄刪除。
??再將手機放在遠離床頭的地方充電。
??錦瑟跟著他走到餐廳,沈雋的一日三餐都是營養師配好的,他的飲食講究,燕京城的東西未必能吃得慣,所以營養師和廚師都是從裏昂帶來的。
??他好像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和平常一樣吃了一半就不再動了。
??沒有人能看得出來他心情是好還是差,他要管理那麽一個組織,手底下的人和組織裏上一人會長留下來的人個個都跟人精似的,他根本不會讓人有可乘之機。
??“叫沈臨備車,我要出去一趟。”沈雋忽然開口。
??錦瑟點了點頭,雖然心中疑惑,但什麽都沒問,轉身出去。
??車子停在小樓外麵,沈雋上車之前側身看了一眼也打算跟上的錦瑟,微笑著說:“不用跟著,照顧好小薔薇,既然昨晚喝醉了,今天也別讓她出去了,好好休息。”
??車子開出瓏玥山莊後,後麵又陸續地跟了三輛車。
??沈雋靠在椅背上,深灰色的大衣,戴了一條黑色的圍巾,他攥著白色的手帕,低低地咳了幾聲。
??突然咳得有些厲害,胸腔劇烈地震顫,臉色還是蒼白的,但眼尾卻因為劇烈的咳嗽而微微泛紅。
??開車的沈臨往內視鏡看了一眼,再不動聲色地挪開視線。
??但他還沒挪開視線,就和鏡子裏沈雋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那是一種什麽樣的眼神,無聲無息,像春天的雨水,潤物細無聲,等發現了,才知道那不是春雨,是冰雹。
??沈臨的眼睛就像被蜜蜂蟄了一下,一疼,眸光蹙了一下。
??“組織裏的那些人是不是整天都在背地裏說我是個藥罐子,快死的人?”沈雋開口,嗓音有些沙啞,帶著幾分薄涼的笑。
??沈臨是混血兒,但自小跟在沈雋身邊,說的是一口流利的中文。
??他對上沈雋的眼神之後,好像心裏在想些什麽都會被洞悉,連說謊都不能了。
??“沈先生,您不是快死的人。”
??沈雋莞爾一笑,沒再問什麽,而是吩咐他:“專心開車吧。”
??他看向車窗外,山莊是建在半山腰的,下山的路旁有很多高聳的樹,不過這個季節掉光了葉子,所以一路下來的陽光沒有被遮擋。
??陽光掠過他略顯病態的臉。
??車子停在燕京城一家僻靜的茶館裏。
??茶館雖然僻靜,但生意很好。
??倒不是因為客人多,而是接待的都是貴客,出手闊綽。
??這個時間點茶樓幾乎沒有什麽客人,木質地板拉下一片陰影,從樓梯口一路延伸過來。
??沈雋脫了圍巾遞給沈臨,到包廂的外麵,推開日式的門,裏麵已經有人了。
??那人背對著他跪坐在矮桌麵前,也許是因為這段時間經曆了生離死別,白發人送黑發人,頭發更加灰白了,但背脊依舊挺得筆直。
??鬱顯禮聽見推門聲,目光下意識地看向牆麵用來裝飾的古典時鍾。
??九點整。
??和約好的時間分秒不差,精準得令人覺得詭異。
??他放下茶杯回頭,眯了一下眼睛,抬頭看向門口站著的清瘦卻長得很高的年輕男人。
??男人長得很是俊美,透著一絲絲的病容,但卻並不會讓人覺得他羸弱。
??而那雙眼睛,讓他有幾分似曾相識。
??沈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淡色的唇牽了一下,“鬱顯禮,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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