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謝幼怡見識過商海裏的爾虞我詐,亦有勇氣準備用自己去賭家族興衰,偏偏沒有定力承受他頻頻的撩撥。
到底是十五歲的少女,自以為堅不可摧,內心深處還是藏著女兒家的柔軟。而那份柔軟被眼前的男子嗬護了十二載歲月,深刻著他的烙印,如何真能做到無動於衷。
她被他用兩條胳膊架著,進退不得,臊得耳根都染了層粉色。忙把頭往一邊偏,屏住呼吸,生怕再與他的氣息有過多糾纏。
他卻愛極了她這種女兒姿態的真實反應。見她麵若桃花,嬌得讓人心頭發酥,忍不住追著糾纏,想挨她更近些。
宋晉庭雖有親近之意,但萬不敢太過。
他拿捏著一個度,隻是用胳膊架著她讓她跑不了,兩人間實際還離了兩個拳頭的距離。偏他語氣黏糊得很:“窈窈賞一個眼神給你庭哥哥可好。”
謝幼怡躲得腰都折了,臉更是燙的不像話,臊得終於發惱,怒道:“我、我賞你個大嘴巴子!”
少女的話與動作齊出,宋晉庭被她帶著香風的一片袖子掃過,她撐得筆直的手掌結結實實拍在他嘴巴上。
啪的清脆一聲,兩人都愣了。
四目相對,雙雙震驚無言,隻有秋風在耳邊嗚呼而過,揚起她還飄在兩人中間的袖籠。她手指貼著他的唇,微微發麻,下刻瞳孔一縮,忙收回手一矮身從他胳膊下方鑽出去,連連退後好幾步。
宋晉庭亦雙唇發麻,他做夢想不到青梅居然會真給他一嘴巴,還結結實實打他嘴上。
他眸光略發沉,用舌尖去舔了舔麻木的唇。謝幼怡看見他的動作,心虛地把打人的手藏身後,好像這樣做剛才打人的事就能與她無關了。
兩日相對而立,影壁前死一樣寂靜,宋晉庭再抬手一抹唇,發現這片刻已經腫起來了。他終於抽口氣,噝地一聲:“一會被你爹爹瞅見,我可真要解釋不清了。”
她聞言很想啐他一口,可打人心虛,到底忍住,回道:“都怪你不尊重!”
三番兩次地逗弄她。
謝幼怡這般想著,底氣亦回來了,挺了挺腰站直:“你有話便,再敢過來,我還叫你吃嘴巴子。”
宋晉庭被她的強勢驚到,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就眯著眼盯著她看。
她不懂他那是什麽眼神,但能分辨出這裏頭帶著危險,警惕地拿眼去瞥大門方向。
心想萬一他要撲過來,她還能尋到路逃跑。
“窈窈真是拿刀子紮我的心。”哪知他銳利的目光一收,換做一副委屈的麵孔捂住胸口哀呼道,“侯爺出獄了,窈窈就要過河拆橋了嗎。我若不是喜歡極了你,能時時刻刻想挨著你近些嗎,你瞧我正眼看過別的姑娘嗎?情到濃時,難以自控……窈窈你不懂嗎?”
她為什麽要懂!謝幼怡拒絕去懂什麽情到濃時,他現在就是不要臉到底,就是在狡辯!
可那句過河拆橋戳在她心頭上,明知他是在胡攪蠻纏,湧起的惱意還是泄去大半。
她站在原地,語氣軟和了些:“你若是有話好好,我至於打你嗎?”
“你是不知我心裏多焦慮。”他還捂著胸口,長歎道,“侯爺清清白白地出來了,給皇子們選妃的宮宴就在後日,你肯定會進宮去吧。先前若不是我插一道子,你估計早奔到瑞王那邊去了,看著侯爺出來,我一顆心替你歡喜替自己憂,七上八下的,整個人就差沒被火烤著了。”
“窈窈,如若真的可以,我真恨不得先占你,讓你哪裏都去不了。可我不能夠啊,你倒是,你若換做我的立場,你又該怎麽辦?”
他字字幽怨,謝幼怡被他繞了那一段,有些頭昏,似乎真是她給了他大的委屈。
她一時怔愣,喃喃著:“我也沒要去宮宴啊。”
宋晉庭聞言雙眼就像是注入了光,明亮起來,快步就來到她跟前:“可真?”
他確實是擔心她真的一根筋擰到底,要把自己賠進皇家,以此來保謝家榮華。
謝幼怡抬頭,發現這才片刻又被他挨近了,忙要再後退。宋晉庭舊計重施,極度不要臉像那日在閣樓學習,用手去牽了她的袖,低聲道:“看著嘴都被打腫的份上,窈窈再原諒我這回的孟浪?”
話落又朝她揚起笑,眉眼溫潤,無害得很。
他就是拿捏到她弱點了,吃軟不吃硬,大男人撒起嬌來也不害臊,一套動作行雲流水般自在。在宋晉庭心裏,自己的女人麵前,撐麵子吃虧的還是自己!
謝幼怡是真的被他把脾氣都軟了,肩頭都放鬆慢慢垮下來,“你把我帶這兒,還有什麽的?”她平和地話,理智回歸,把袖子一點點也從他手裏拽出來。
宋晉庭知道什麽叫見好就收,“在侯府沒法好好跟你話,才出此下策。一是想告訴你,陷害侯爺的幕後指使還得查,二便單純的想和你再一塊兒話……你腳還傷著,到裏頭,我拿藥酒給你揉揉?”
他三言兩語又要鬧出曖昧來,謝幼怡牽袖威脅似的抬起手,他卻不退反進把嘴巴湊過來道:“挨打一下就讓揉嗎?”
就讓她打下去也不是,放下手也不是,最終還是無奈收回手,卻有淡淡的笑意淌過眼底:“我要回去了。”
她動了情緒還是不一樣的,宋晉庭這會算真切看清楚了。
在侯府她急得哭了,如今她是笑了。精致的麵容看似無波瀾,但那雙柔媚的桃花眼在笑時有勾人的光。
宋晉庭因為她異樣壓在心頭的重石終於落下一些,她想到什麽,忽然道:“你幕後的人,我覺得可以從攔截到那封信的官員身上查起,他是怎麽拿到信參我爹爹一本的?”
她頭就被他輕輕拍了兩下,她看到他繡有銀色暗紋的袖子從眼前離開。
“窈窈果然聰明,我亦是想要提醒你這個。不過侯爺不在朝中,你且等我消息,你打草驚蛇那套,在那群老狐狸跟著可就不適用了。”
他摸她發的動作隨意,是從時候就有的親昵舉止。隻是多年不再有,使她略感窘迫,又忍不住探手去撥了撥他指尖掃過的金簪,在撥弄中眼尾慢慢上揚,極細微地勾出一抹帶著懷念的歡喜。
“我就不進屋了,該回家去看看,不然一會我爹爹怕是要提刀殺過來。”她慢慢著朝他矮身福一禮,眼角那抹細致的變化因此被她垂眸掩住,“庭哥哥,我還喊你一聲庭哥哥,是希望你珍重自個。是我謝家當年對不住你,眼下再欠你良多,我心裏何嚐不煎熬。你的那些,首先……如今是我不敢攀附,其次無臉麵見伯父,所以我父親的事你還是別再摻和其中了。若你再因謝家受到什麽牽連,毀了仕途,我隻能用一尺白綾纏了脖子,給伯父謝罪。”
是還念著那份感覺,可玩鬧過後的清醒讓她越發明白,謝家如今不明朗的情況勢必會拖累到他。一番話由心而發,得極冷靜。
她得委婉,可字裏行間是什麽意思,宋晉庭哪裏聽不懂。
來去,還是把他推做外人那一堆,連自戕的威逼都出來了。
他負手身後,難得沉默地沒有再用那張利索的嘴皮子反駁她。她完,還很氣人地問:“能幫我準備輛不起眼的馬車嗎?”
他被氣得暗暗咬牙,卻點點頭:“能啊。”
還真的給她準備馬車,安排妥當的人給她駕車。
她沒有再多停留,踩著凳子上馬車,剛坐下,一隻手就從窗外伸了進來。
宋晉庭手裏捏著跟上回裝跌打酒一樣的瓷瓶,晃了晃:“上回的肯定用完了。”
他聲音和先前相比淡了許多。謝幼怡接過瓶子,垂眸坐著沒有再話。
車夫揚鞭,馬車徐徐往外走,宋晉庭望著遠去的馬車,站在原地片刻,哼笑一聲:“烈女怕纏郎。”他倒要看看誰先破功。
在謝幼怡離開不久,東宮派人來,太子有請。宋晉庭匆忙換過一身衣裳,策馬往宮裏去。
東宮內,瑞王居然也在。
他剛站定,瑞王眼刀子就嗖嗖往身上飛,他麵色如常拱手給兩人見禮,直接軟刀子捅瑞王肺管子,道:“方才在府裏見了位特別的故人,耽擱入宮,叫殿下久等,是臣之罪。”
太子一時沒察覺他話中有話,道無礙:“如今你要發跡,聞訊來的人隻會更多。”
宋晉庭氣定神閑地是:“姑娘家家的,實在不忍心拒在門外。”十分不要臉地掩蓋自己土匪一樣擄人到家裏的真相。
瑞王被他一來一往的話刺得臉色鐵青,目光定格在他那雙偏紅且微腫的薄唇上。
太子張了張嘴,總算回過味來,拿眼去瞥自己的胞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