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修
謝幼怡又夢到她及笄那日的午後。
她身後是侯府花園東北角的院牆,身前是雙眼通紅的宋晉庭。
少年出現得叫人措手不及,她被困在其中,心跳劇烈,有著進退不得的惶惶和難堪。
從宋家出事,兩家退親,再到宋晉庭隨父離開京城,這是他們闊別三年的首次相見。
可這場重逢沒有戲本裏青梅竹馬間的溫情脈脈,隻有他把她堵在牆角,一句咬牙的質問。
他:“窈窈,我該恨嗎?”
她不知要如何作答。
因為宋家一場意外,兩家決裂得徹底,曾經兩無猜,如今便是對立。
親事是他們謝家退的,宋伯父入獄她父親無力相幫。宋伯父在牢獄裏受盡邢訊,年少的宋晉庭求助無門,一夜看盡人情冷暖,站在宋晉庭的立場,他該恨的。
她無言以對,他的手卻忽然撫上她臉龐,指尖劃過她的唇瓣。
她猛然一激靈,被迫再抬頭,看到他表情克製,輕蹭著她的指尖又有不出的纏綿意味。矛盾得讓她心慌!
亦是此際,他傾身過來,他貼近的呼吸有淡淡酒氣……
“姑娘,你又夢魘了……快醒醒……”
耳邊忽然響起她丫鬟的聲音,謝幼怡被驚醒,丫鬟繪雪手心正覆在她額前。即便知道自己又做夢了,可宋晉庭那日帶著迷亂的酒氣仿佛還在鼻端,讓她微微恍惚著。
“姑娘怎麽一回京就總睡不踏實,又是連著好幾日不斷的夢魘。這才剛剛睡著……”繪雪邊邊用帕子幫她拭汗。
另一個丫鬟織墨在邊上再遞過一方帕子,暗暗用手捅了捅繪雪,示意她別再多話。
謝幼怡從長榻上坐起來,正好看到窗邊停著兩隻大膽的麻雀,在嘰嘰喳喳地叫喚。有一隻不知怎麽一下跳空了,險些要栽倒,嚇得笨拙撲打著翅膀飛走了。
這幕有趣,她被逗得一樂,朝她們道:“你們剛才瞧見沒,我們家的麻雀都養得那麽胖和笨笨的嗎?”
兩人都瞧見了,聽到她的形容都笑出聲,偏過頭去看她。
隻見少女就那麽坐著看向窗邊,照進屋子的日光柔和,照亮她白皙臉頰上的粉色,是一種剔透的美。
詭異的是,少女聲調明明帶著高興,麵上卻根本不見笑意,一雙還盯著窗戶看的眸子亦不見任何情緒。
繪雪和織墨跟得她久,早習慣了她麵上事事都不悲不喜的模樣,但再是習慣,每當看見還是忍不住心酸。
她們姑娘生得好看,是滿京城都認同的,可大家都她是個冷美人。明明長著一雙嬌媚多情的桃花眼,卻總清淩淩地看人,麵上神色永遠都像淡墨描繪的遠山輪廓,帶著飄渺不可接觸的距離感。為此,背後嚼舌根她們姑娘孤傲、不可一世的人不少。
然而外人都不知道,她們姑娘以前也會露出生氣的模樣,也會笑得明媚動人,是老不開眼,讓她遇上禍事。
出事時姑娘年幼,才十二歲,正好是和宋家退親的時候。姑娘本就心裏難受,又出意外受到驚嚇,清醒過後就再也不見她有過鮮活的表情。
這些年碾轉尋醫,收效甚微。淡漠的表情就此定格在她臉上,精致的女孩兒成了沒有生氣的瓷娃娃,才總讓人覺得冷冰冰不近人情。
雀鳥都散了半會,謝幼怡這才慵懶要起身,問起時辰。
繪雪彎腰給她穿繡鞋,回道:“馬上到用飯的時辰了,姑娘不是準備今日回學院的?侯爺和夫人吩咐廚房今日早些備下午飯,這會估摸都在上方等您過去呢。”
謝幼怡點點頭,簡單洗漱淨麵。
京城前兩日下了場秋雨,氣越發的涼,她換了身湖藍帶裏襯的衫裙,臨出門織墨還把披風給她穿上。主仆一行慢慢往侯府的上房去。
此時的上房,門戶都閉緊著,安平侯和妻子、兒子都圍坐在圓桌前,一臉嚴肅。
“依兒子,還是先不要告訴妹宋晉庭回來了。”安平侯世子謝煜鋒沉吟片刻,一敲桌子站起來。
安平侯夫妻同時抬頭看他。
謝煜鋒麵上帶著忿色,與父母對視道:“宋晉庭那王八蛋去年偷偷回京潛入府,把妹嚇得發熱幾日!妹那時病情正要好轉,李神醫都這是好的開端,結果被他一攪和,妹的病又折回去了!他心懷怨恨,衝我們來就是,關我們家窈窈什麽事!”
“這事還沒過去一年呢,就跟妹他回來了,妹又被嚇病了怎麽辦?”
安平侯聽著也氣憤,重重點頭:“鋒兒得對,還是先別了。”
麵容姣好的安平侯夫人見父子一個意思,提出不同意見打斷道:“即便現在不,窈窈遲早也要知道的啊。不是晉庭攀上太子才會回京上任,那就是留京城,窈窈同樣會知道,還不如讓窈窈有個心理準備。”
“那樣窈窈不得日日擔驚受怕會遇著他?她今日還要回學院去,勸都勸不住。”
謝煜鋒聞言發現怎麽都不妥當,急得想跳腳。
安平侯夫人又:“鋒兒,若不我們先旁敲側擊地提上一提?若是窈窈還是怕晉庭,我們再出來。”
“娘!你能不能別喊我鋒兒了,瘋兒瘋兒的好聽嗎?”謝煜鋒心理煩躁,再一聽自家娘親喊那個欺負他妹妹的王八蛋名字,對比下就炸毛了,“您還給他臉喊晉庭,他配嗎?!而且我及冠了,先生贈了字,子釗!”
喊什麽他的破名兒,也不知道當年爹娘是怎麽想起這個字的。
安平侯夫人平白被遷怒,當即瞪了眼,無辜道:“你爹先喊的鋒兒,你怎麽不衝他發脾氣。我這是疼了隻白眼狼麽?!”
罷眼眶就泛紅,捏著帕子要抹眼角。
三口人要事還沒商量出個章程,就先鬧起內訌。
謝煜鋒是急的,一見親娘馬上要落淚,當即咚一聲跪下去,忙磕頭請罪:“兒子錯了,娘您別往心裏去,兒子孝敬您還來不及呢,哪裏敢對您有不滿!”
安平侯嚴厲地睃了兒子一眼,也跟著哄妻子。
謝幼怡就是在這個時候過來的。她走近院子發現院門關著,內裏靜悄悄,奇怪道:“爹娘怎麽把門鎖了。”
青白日的,鎖門做什麽?
神神秘秘。
繪雪和織墨望著緊閉的院門,在想不靠譜的侯爺和世子爺又在搗鼓什麽,織墨就上前去敲門。
不過兩聲,大門就被打開了,守門的婆子見到是她們,笑著納福請安:“老奴見過姑娘!”
聲音大得跟打雷似的,把織墨嚇得都往後退了一步。
謝幼怡見婆子這般,知道是故意朝裏頭通風報信,並不給她機會,抬腳就徑直往裏走。
婆子隻能在她身後再次高聲喊:“姑娘進來了!”
“妹來了!”
“窈窈來了,快快開門!”
屋裏霎時亂做一團,還是安平侯平時鬥雞走狗在市井胡混,練就一身利索,趕在謝幼怡來到把門打開。
“乖乖睡醒了。”
安平侯和女兒正好打了照麵,壓下心虛,朝她嗬嗬地笑,都笑得堆起褶子。
謝幼怡一眼就看穿父親有事瞞自己。
她還沒細想,同樣心虛的兄長也湊到跟前,傻嗬嗬地笑。
如此一來,她連想都不用想了,篤定道:“爹爹,哥哥,你們又在外頭闖禍了!”
到父兄闖禍,謝幼怡簡直操碎了心。
謝家的爵位是她太爺爺那輩掙下的,爹爹從祖父那頭承了爵。
太爺爺和祖父都是驍勇善戰的大將,偏偏到她爹這頭,謝家風水轉了個圈似的。
她爹自就文不成武不就,隻知道闖禍。祖父覺得這跟獨苗實在是頑劣不堪,怕兒子紈絝拿著兵權闖下大禍,臨死前把兵權通通交還給皇帝。
但大家私下都,是謝老侯爺怕自己死後皇帝拿兒子開刀,畢竟權臣哪裏有不被忌憚的,所以用兵權換子孫的平安。
還又紈絝的安平侯命好,老侯爺在世時給爭取到一門好親事,娶的江南富商獨女,沒了兵權照樣榮華富貴不愁過日子。
外人什麽,她從來不在意,可她爹爹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紈絝,還帶著她兄長一塊胡鬧。在外頭囂張闖禍了,被告到禦前,她娘親就隻能打著各種捐贈的名義給皇帝送銀子,替丈夫、兒子擺平。
她心裏明白,要不是皇帝念著謝家老一輩積攢的軍功,睜隻眼閉隻眼,安平侯府可能真的就此敗在她爹手上了。
她因為治病,早年被接到江南外祖家,等回到京城見到侯府的光景,她能不操心嗎。可總是好歹勸,爹爹和兄長就隻能安生幾日,三五日後繼續闖禍,招惹多少人嫌。
謝幼怡心累,語氣嚴肅,連麵上寡淡的表情都顯得更冷了。
安平侯從女兒語氣裏品出要生氣的訊號,忙搖頭加擺手澄清:“沒有沒有,乖女兒,爹爹已經近十日沒出門去了,哪裏有功夫去闖禍。”
安平侯雖紈絝,但是頂頂疼閨女的,生怕她動氣對身體不好,都恨不得要賭誓叫女兒放心。
安平侯夫人此時跨過門檻,去握女兒的手,憐惜地摸摸她頭,想要著給丈夫澄清。丈夫最近確實靠譜得很,還在家裏讀了兩本兵書呢!
然而總是有不遂人願的時刻,安平侯夫人還沒開口,侯府的管事一路跑過來,邊跑邊喊:“侯爺!侯爺不好了!聖上身邊的德公公來了,來勢洶洶!”
此話剛落,安平侯汗毛都豎起來了。
倒不是他害怕聖上,是害怕目光冷冷清清掃過來的女兒。
他是真的沒有闖禍,聖上這個時候派人來湊什麽熱鬧,難道是算之前什麽事的後賬?
安平侯心裏還在嗚呼哀哉,德公公已經來到。
謝幼怡這個時候也顧不上逼問父親到底又幹了些什麽,隻能先轉身,朝來人見禮。
宮裏的人,還是禦前的人,誰不都得心應對著。
德公公見到侯府幾位主子都在,勾著嘴角笑笑,並不多寒暄,直接稟明來意道:“安平侯,聖上讓雜家傳話。”
宮裏的內侍,都是嗓音尖細,一但陰陽怪氣起來,向能往人心裏灌進風似的,滋滋發涼。
安平侯府一應人都忙跪下,謝幼怡因為德公公的態度心裏不安。
她正斂神想要聽聖上有什麽旨意,德公公從袖子裏抽出什麽的東西,啪地就摔到她父親腦門上。
她心中駭然,目光追著落到地上的東西,發現是本奏本!
德公公已經拔高了聲音道:“安平侯大膽,德不配位,自今日起禁足於府,不得離開半步。若有違令,按謀逆罪論處!”
話落,德公公歎息著提點一句:“安平侯,您仔細看看折子,好自為之吧。”也覺得安平侯無藥可救似的,搖頭離開。
待人走遠,謝幼怡還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膝蓋上的涼意一直蔓延到心口。
安平侯時常被斥,倒是練就遇事不驚的本領,即便這次遠遠比以前嚴重,還是第一個反應過來,拿起折子打開翻看。
一看之下,他暴怒地從地上跳起來就罵道:“哪個豎子胡亂參我!什麽亂七八糟,老子連朝都不上,哪裏來的妄議朝務,又何談心懷鬼胎!”
謝幼怡被兄長剛剛扶起來,謝煜鋒聞言放開她衝過去看折子,同樣看得臉色一變。
而且這參本上還沒署名。
他想到什麽,脫口就道:“肯定是宋晉庭那個豎子!剛攀上太子回京來,就暗中報複我們!”
安平侯夫人倒抽口氣,都來不及去捂兒子的嘴,宋晉庭回京的事就那麽給揭出來了。
謝幼怡聽得分明,在父母兄長都安靜的這瞬間問:“他果然已經回京?我一路聽到的傳言是真的?”
其實她剛回到京城就有聽到議論,宋晉庭回京來,按著當年宋家的遭遇,他們謝家恐怕就要先被怨恨報複……
謝幼怡的問話再度引得父親幾人沉默。
一家四口皆無言站在廡廊下,秋風掃過,庭院裏的樹木瑟瑟,方才還鬧哄哄的上房,此刻戚戚。
她忽地就轉身,快步往外走,並吩咐跟上來的兩個丫鬟:“備車去書院。”
安平侯連都敢桶個窟窿,隻怕閨女鬧脾氣,嚇得三步並兩步就追上道:“窈窈,你還去書院做什麽?午飯還沒吃呢!”
謝幼怡被父親拉住袖子,到底是停了一下,歎著氣道:“爹爹,我去書院找楊院士。您無故被參,聖上勒令你禁足在家,不管因何而起,女兒總要找個人打聽打聽消息。”
安平侯聽見女兒語氣無奈,知道替自己著急。正想要什麽,安平侯夫人卻是走過來,把丈夫的手拉開,自己去握了女兒的手,柔聲道:“我讓廚房給你備個食盒,你到書院的點未必還有留飯,溫一溫好歹能將就一餐。另外就是要以自己的身子為先,不然娘親要擔憂。”
知女莫若母。安平侯夫人知道女兒和她一樣,都是外柔內剛的性子。心裏隻要有堅定的事,那就是一道銅牆鐵壁。不管是風雨襲來,還是刀|槍利刃,都不能逼退和毀之,非得先去盡力再道其它。
想勸也勸不住的。
謝幼怡朝娘親謝過,帶著丫鬟便離開侯府。
女兒遠去,安平侯站在原地,長歎一聲。庭院的樹被吹得沙沙作響,像是在複述他心裏的惆悵。
“侯爺,就讓她自己找些事兒做,也好省得在家胡思亂想更不安心。”安平侯夫人轉身朝丈夫溫柔地笑,“李神醫不是了嗎,隻要她願意做的事,就不要拘著她。你瞧這幾年她隨著父親到處跑,每次回來不都有變化,今兒都會朝著你歎氣了,先前再急她都憋著不話的。”
安平侯聞言心裏更難受了。
如若沒有當年那些事,女兒怎麽會一舉一動毫無生氣,變得跟木頭人似的。
正是真爛漫的年紀,應該是跟平常姑娘一樣會笑著朝自己撒嬌,生氣起來,能朝自己瞪眼不依不饒才對。
都怪宋晉庭那臭子!
安平侯當即冷下臉,回頭朝還站一邊低頭琢磨奏本的兒子道:“你還傻站著,妹妹出門也不知道去送,給我過來!”
罷抬腳就往書房去,等人跟著進來,啪一聲把書房門關了,不知道又要商量什麽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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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幼怡簡單收拾就坐上馬車回書院。
楊院士是朝中老臣,和她祖父有交情,平時對她頗為照顧。她厚著臉皮再去求人一回,應該還是會幫一把,幫她去探聽探聽消息。
至於父兄嘴裏的作俑者是宋晉庭,她其實沒有考慮太多。
朝堂上的事情她不多懂,但跟在外祖父身邊那些日子,外祖父帶她看了不少商海裏的爾虞我詐。
那還隻是商人間的利益爭鬥,已是各種口蜜腹劍,明明暗暗,讓人一不心就得踩進陷阱。朝堂間的爭鬥隻會更甚。
所以她認為此事沒有必要過早下決斷,即便真是宋晉庭,他們謝家沒做過的事,也不必擔驚受怕。
思及此,她心神又跟著微微恍惚,咬了咬唇。
可萬一就是他呢,到時她又該要怎麽做?
“——哎喲,哪兒來的英俊少爺。”
她正出神,馬車路過處忽然有誇張地讚歎飄進來,外頭變得熱鬧,不少人在嬉笑地喊公子看這兒。
謝幼怡不用去探究也知道,外邊肯定有長相俊俏的公子哥兒在。
本朝風氣頗開放,京城俊朗青年上街,總會有大膽婦人笑鬧打趣,同時也有膽大的姑娘會表達愛慕之情。
至於表達的方式……被熱鬧吸引的繪雪探頭往窗外看,果然看到有姑娘往正牽著馬走在街上的年輕公子懷裏砸香囊、帕子一應的物件。
那年輕公子卻是手中折扇一開,輕鬆擋下朝自己飛來的女兒家物件。
繪雪還是頭回見躲東西的,覺得有趣。
京城裏哪個公子哥兒不把收到姑娘青睞當炫耀資本,他倒是高潔得很,就認真地想看清對方麵容。
可這認真一瞧,嚇得她低呼出聲:“宋家少爺?!”
她聲音不算低,穿過喧鬧正好落在宋晉庭耳中,他目光往聲源處看,好奇京城裏居然還有能一眼認出他的人來。
繪雪已經把頭縮回來,瞪著眼跟見鬼了,再低喃一聲:“確實是他。”
本就出神的謝幼怡更是定定坐著不動,從簾子縫隙鑽進來的風仿佛都刮在她身上,一身的綢緞擋不冷意,發涼地貼著她皮膚。
她恍恍惚惚,腦海裏隱約浮現先前夢境裏未完的畫麵……謝幼怡猛地閉眼,心跳劇烈地拒絕去回憶。
宋晉庭並未在人群中找到相識的麵容。
他剛回京來,本想四處走走,看看舊憶裏的繁華。可惜街景如故,身側卻再無會搖著他袖子要討糖葫蘆的姑娘。
物是人非,周邊的一切變得索然無味,他索性翻身上馬,揚鞭疾馳離開。
馬兒伏著主人越過謝幼怡的馬車,不知錯過一場偶遇。
謝幼怡側耳聽馬蹄遠去聲,暗鬆口氣,卻也不知在她到達書院前,有人先她一步到了院士跟前。
楊憲清麵前坐著位年輕公子,他一手慢慢搖著泥金麵的折扇,給煮水的銅壺煽火,溫潤謙遜地話:“往後先生得多指點晚輩了。”
年輕公子抬頭,一張麵容俊美雋秀,赫然是剛才打馬走過長街的宋晉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