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是莫宸?劊?步心??
仿佛已經有幾個世紀沒有聽過別人叫她這個名字了,身後那突然響起的男聲,讓她內心驚奇之際猛地睜開眼睛轉過身去,與對麵那人四目相對。
棲蝶霍然睜大的雙眼,冷靜的、清楚地驚望那人,他、他,好像、好像……
莫宸晞看著她,當年那個狼狽邋遢、讓他打心眼裏心疼心愛的鄰家妹妹如今已蛻變成名媛般的優雅美麗。曾經以為已經了然無覺的那顆心,終於還是在她麵前恢複了情動的知覺,真的真的從未想過,在曆盡千辛萬苦之後,會和她在這裏再見!就在他為他們的未來奮力拚搏的關鍵時候,她會這樣出現?這完全脫離他計劃中的相見,驚得他一時怔愣得不知所措。
手掌在激動得難以抑製之時握緊成拳。
仔細認清,再仔細認清。高度緊張之中,他微微揚起的唇角繼而燦爛的微笑,似一股火熱的暖流迅速在她的血脈裏四處竄行,使她震撼——他,會是?當初那個給了她美好生活的冀望又不告而別、讓她在後來的十年裏無數次偶然又非偶然時想起的人嗎?棲蝶驚疑不定地搖頭且難以置信地低低呢喃:“莫……”、“莫……”。很想很想喊出的那個名字,被眼前如此風華絕代的人物堵得全然說不出口!她實難相信!他?是莫慈!十年前,那個同她一樣,在貧窮裏渾噩度日的莫慈!
心慌意亂迷茫惑然之間,隻見他移動步子,帶著一抹攝人心魄的帥氣的溫暖的笑容緩緩向她靠近。
指甲掐進掌心,高度驚愕之中,棲蝶緊盯前方……
直到,他在距離她一米遠的地方停步,原本畫像上幽暗深邃的冰眸此刻看去竟泛起了一層柔情似水的溫柔。
緊張、激動、驚喜、詫異……諸多的情緒如波濤湧進心房,棲蝶再也忍不住,試探著開口:“你……”
莫宸晞見她全然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饒有興趣地凝視她,魅惑至極的微笑中,飄出洋洋盈耳的聲音:“我是莫宸晞……”
話,倏地頓住,他想,看看她的反應……
難以言喻的失望隨著她驟然黯淡的眸光緩緩淌出……
果然,他不是他!果然,是她太異想天開。他叫的那個名字不過是世人皆知的秘密。可是,她一向不會為了某個男子著迷,此刻這是怎麽了?是近日連續被旁人的幸福所熏染,直接導致了在殺傷力十足的莫宸晞麵前,情不自禁地神魂顛倒嗎?
果然,當那極盡失望之色自她瞳中黯黯溢出時,童年那種心疼心愛的感覺再一次真誠而直接地浮上心頭。
小時候,江家父母都在外務工,為了幫補家用,她一個女孩子日日背著框子蹲在街上賣菜,大的蘿卜白菜,小的蔥子蒜苗,賣到框子幹幹淨淨才罷。有一次,她把賣的錢買了一套新衣衫送給他,以感謝他默默在旁的陪伴保護,不讓她受其他小朋友欺負。可回到江家,兩手空空的她遭到了江父的責罵,他看不過,跟江父力爭,最後連累她遭到江父暴力對待,看著她身上的鞭痕,他第一反應是“我要帶你逃離這個家”。後來江母遇害,她扛起了養家的重任,就更是不敢亂花一分錢,框裏的東西越來越多,她回家的時間也越來越晚。他也越來越心疼不忍。
他知道她的身體很弱,那次高燒後,每逢母親燉的湯,他都拉著她一起喝,母親見他們兩小無猜,認真地向江母提過結親的事,被江父斷然拒絕。
第二年盛夏,某一個傍晚,他和江家的幾個弟妹約好了去長江洗澡。那時候女生們已經發育了,男女有別,又加上人多,男生們裹著下體在間隔十幾米處的這方洗,女生們裹著身子在那方洗,剛洗不久便聽到有女聲大喊“二姐”,他深感不妙,快速遊了過去,將沉下水的她救上了岸。人是救了上來,可他怎麽拍叫都叫不醒她,在江永泰提醒下,他嘴對嘴對她做呼吸,還是沒用,刹時,一種觸動心靈的痛楚讓他哭得撕心裂肺,直到江永泰不停地按壓她的胸口,她猛吐出一口水,才活了過來。
他喜出望外的心,正如同此刻,驚怔過度之後,他想看看,她對當年的莫慈是否也有著同樣的懷念,她那強烈的失落,他的心猝然一痛,也終是擋不住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晶瑩的淚光模糊了雙眼,深吸一口氣,緩緩呼出:“可我還有個名字……叫莫慈。”
瀕臨魄散的魂、突地在十八層地獄被一隻利爪急救了回來,震驚,在她再一次霍然睜大的雙眼中伴隨著眼淚汩汩流出,青春蓬勃的情懷讓那顆心愈發激動跳躍,到底是愛逗弄她的莫慈,讓她幾乎想要立時撲進他懷裏,緊緊擁住他——這個她朝思暮想,曾經視作救命之神的男人!
然而,此時此刻,她又比何時都要冷靜理智,驚人的理智緊緊束縛著十年再見的激動,時時刻刻提醒著她,他已是別人的男友!
服務生端著餐盤敲門進來:“莫董事,您吩咐的吃食已準備好。”
莫宸晞揚手一指,服務生將餐盤中的大瓷碗擱在右邊桌上。
他側頭道:“傳話下去,我在此會客,任何人不許打擾!”
“是”,服務生領命,帶上房門告退而去。
他走到桌邊,端起碗走近她,努力穩住十年再見的欣喜和激動,柔聲道:“餓壞了吧,吃了再說。”
棲蝶淡然垂眸,看著他手捧的瓷碗中冒出的熱騰騰的白氣,白色的麵條浸泡在金黃色的雞湯中,上麵浮著光滑的肉片和幾棵綠油油的青菜,濃濃的雞湯味混合著辣椒油和麻油的香味飄進鼻翼,直鑽入她早已饑餓難耐的胃。
若是以前,在莫慈麵前隨心所欲、肆無忌憚慣了,定不顧所以地將那香噴噴的麵條一掃而空,連一滴湯也不留。但現在,大概是剛經曆了一場驚心動魄的相認,神經仍處於緊繃狀態,更何況現在的他是莫宸晞,不是莫慈,隻聽得自己答道:“我不餓。”
胃饑餓的慘叫似被他聽到了般,他挑起一大束麵條,說:“今晚並無柳棲蝶的座牌,你怎能不餓?江永念可是從來不和莫慈講客氣的,怎麽?現在不是大坨大坨的肉,沒胃口?”
若是以前,她一定被他逗得撲哧一聲笑出聲來,羞於自己愚蠢的掩飾被他赤裸裸地揭穿,竟忘了在他麵前,是撒不了謊的。可現在,他們都已不再是當初的他們。
棲蝶低頭看著他手裏的碗,淡淡地問:“你叫廚房做的?”
“恩。”
“你早就知道我在這裏?”
莫宸晞溫柔地笑說:“你頸後的那道疤,是永遠不會出現在一個正統的大家閨秀身上的,但如果是柳棲蝶,我信。”
棲蝶抬起手來撫了撫頸後的那道疤,那是八歲那年不小心被框子上的刺劃傷的,切膚之痛,嚇得她哇哇大哭,任他怎麽安慰也止不住。最後,她抽泣著眨巴眨巴著大眼睛吐出一句:“若是結疤了怎麽辦?”
他長籲口氣,白她一眼:“我當什麽事兒呢,怕什麽,又不是在臉上,就算在臉上也不怕呀,等以後我們都長大了,我一定上門求親,不會讓你嫁不出去的。”
她的臉蛋突地紅了,他卻看著她笑得燦爛。
那年,她八歲,他十三歲。
童言到底無忌,時過境遷,他早已成了別人的男友。
她在心裏再一次提醒自己。
莫宸晞挑起一束麵條喂到她唇邊。
棲蝶看他如此溫柔,竟覺得無比諷刺。越看他那張真誠她的臉,她就越忍不住想到當年的不告而別,以及今日的另娶她人。若他真的在乎她,又怎麽會不告而別?而現在,他一邊和童靜雪籌備婚事,一邊又在這裏和她回顧童年,這到底是施舍還是憐憫?
隻可惜,如今的她是堂堂的柳三小姐,再也不是當年陸家巷子裏那個惹人同情受人嗟來之食的可憐蟲了,絕對不可能和他有任何形式上的曖昧。
棲蝶唇角微揚,盛怒之下,“啪”地用力打掉他手上的瓷碗,“哐鐺”一聲,瓷碗在地上摔得粉碎,麵條、雞湯、肉片、青菜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