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故人相逢
踏著一片異彩紛呈的竊竊私語，三人心無旁騖行至殿前，俯身而拜，“參見王上！”
??奕王見方落離嫋娜而來，上前參拜，欣喜萬狀，“快免禮！本王已等你多時了！快請入座！”
??“謝王上！”方落離謝罷，內侍官便引三人入了座。
??幾番冠冕陳詞、君臣互敬，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便有莽撞之臣趁著酒力來向方落離敬酒：“坊間傳聞蕙澤夫人是河母現世，卻無人見過夫人真容，今日皇宮大殿，國君在上，蕙澤夫人當摘下紗笠，一展芳容，如此遮遮掩掩，豈不是藐視國君？”
??有醉酒之臣當眾發難，方落離不但不慌，反倒心中竊笑：正愁沒理由離席，這便來了個墊台階的！
??她起身躬身一禮道：“大人！民女戴紗笠是因身有疾患，不得見風，並非故作神秘，藐視國君。何況，民女相貌平平，不足為道，眾人不必揣測期待，以免失望！”
??她說罷，又轉身向奕王禮道：“王上！民女近日舊疾複發，不勝酒力，現下已身感乏匱，不宜久留，還望王上恩準民女先行告退！”
??醉臣不甘，欲再說話，卻被奕王擋回：“卿家不必為難蕙澤夫人！夫人有疾卻是不假，夫人真容本王已然見過，何來藐視一說？待蕙澤夫人疾患痊愈，定會讓眾卿家得償所願！且絕不會讓眾人失望！”
??奕王說話間有種稀世珍寶唯我獨享的得意，他向方落離親善道：“蕙澤夫人可先到禦花園的芳菲殿歇息！不急回府，免得車馬勞頓，加重疾患！”
??怎的還脫不了身了？奕王這是要將她留在宮中？方落離心中不情不願，又不便在大殿上相駁，隻得暫且應諾。
??出了那烏煙瘴氣的王宮大殿，禦花園中景致清幽雅致，倒是讓方落離心情大好，與果兒有說有笑，龍乘則信步跟在她們身後，由著兩人雀兒般嘰嘰喳喳。
??引路的內侍恭敬小心的將她們帶入芳菲殿，便躬身告退了。
??果兒好奇的跑來跑去，看什麽都新鮮。
??龍乘顧自歪在茶台上，自斟自飲，“嗯！茶不錯！”
??忽聽一陣嫋嫋琴音，聲聲入耳，天籟般縈繞回旋，讓人心生向往。
??方落離不禁尋聲而去，龍乘抬眼急問：“姑娘去哪兒？”
??她頭也不回道：“聽琴！”
??龍乘靈神一掃，探得周遭無甚危險，便由著她去了。
??進得一處殿閣，扁曰：妙音閣，琴聲便是從此處傳來。方落離不願打擾撫琴之人，隻是立於門外，倚住傾聽，不禁追憶往昔，念起故人：曾經，穆哥哥在院中奏琴，也是這般好聽。
??回想當初，她落入淵淼宮不過十幾日，凡間卻已過了十幾載，加之她在惠澤府養病的八年，算來，她與穆易舟分別已有二十年光陰了吧！
??不知他如今過的可好？興許已經子嗣遍地了吧！如今再次聽到這樣的琴音，方落離心中感慨不已。
??不知這位撫琴之人是何方高人？竟與穆哥哥的琴聲如此相似，卻更加淳厚蒼勁，帶著一抹思念的憂傷！
??方落離正自沉思，突聽兩位宮婢蹲身禮喚：“恭迎蕙澤夫人！可否需要通傳琴師？”
??“哦！不必了！我隻是聽琴，聽罷便走，莫要打攪琴師撫琴！”她向她們道。
??誰知，她話音未畢，琴聲竟戛然而止。
??須臾，便有一位年輕內侍走出來恭請道：“琴師請蕙澤夫人入閣聽琴！”
??方落離有些驚詫，想是琴師聽到了她與宮婢說話，才誠意邀請。
??她本就對那熟悉的琴音深感好奇，想要看看，能奏出如此琴音的是何許人？
??於是，她隻猶豫了一瞬，便緩步踏入了妙音閣。
??閣內陳設清雅簡潔，不似皇宮別處那般富麗堂皇。正麵垂下的一道竹製屏風上繪著青山碧水，一隻花船即將消失天際。花船上背立著一位身穿火紅嫁衣的女子，隨著花船飄忽遠去。
??看到此景，方落離心中一顫，她祭嫁那日的景象頓時曆曆在目。
??她正看得出神，屏風後一個低沉男聲傳來：“蕙澤夫人對此畫頗有興趣？”
??他的聲音似曾相識，方落離恍然回到了方府，回到了大河岸邊與穆易舟訣別的那一刻。
??她愣了片刻，感懷道：“琴師在成易國澋州城的大河岸邊，見過祭嫁河伯仙君的祭嫁新娘嗎？那番情景，與這畫上所繪並無二致！”
??屏風後，琴師沉默了片刻，突然有些激動，卻強作鎮定問道：“難道蕙澤夫人也見過此番情景？亦或是……夫人曾就是那花船上的祭嫁新娘？”
??方落離突然被這般詢問，一時竟不知如何應答，諸般往事湧上心頭，她心亂如麻，全然沒了聽琴的念想。
??她向琴師慌忙搪塞道：“往事隨風逝，不提也罷！今日攪擾了琴師雅興！便不多打擾了！”
??她說罷轉身要走，琴師卻急切從屏風後追隨而出：“蕙澤夫人請留步！夫人若是祭嫁新娘，可還記得，送你棠梨仙果的那位故人？”
??方落離聽他此言，即刻僵在原地，他怎會知曉此事？難道，他是……？
??她不可置信的緩緩轉身，隔著紗笠，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她曾經無比思念的，笑容滿麵，意氣風發，俊朗無邊的白袍少年，如今就站在她麵前。
??他麵上多了幾分歲月的滄桑，正淚眼盈盈的望著她。隻是，她戴著紗笠，他看不到她的麵容。
??琴師忍著激動，小心翼翼的問：“蕙澤夫人芳名可是‘方落離’？”
??方落離緩緩揭開紗笠。一張清麗的麵容出現，明媚如春日暖陽，無暇似出水芙蓉，一雙淚眼滿含驚喜：“是！我是方落離！……穆哥哥！”
??“真的是你！落離！真的是你！我終於找到你了！”他看到她的那一刻，已是激動不已。
??萬語千言情難訴，淚眼望穿暑九寒，尋遍天下無歸處，蹉跎少年心未染。
??穆易舟淚眼朦朧，急步走至方落離近前，深深凝望她，激動的無法言語，似要將她盡數望進心中。
??他緩緩抬起手，小心翼翼為她攏去摘下紗笠時飛散的幾屢發絲，寵溺的望著她，驚詫道：“二十年了！你竟一點都未變？……不！是比從前更美了！”
??這般被嗬護寵溺的感覺，久違了，有些不真實。
??方落離眼泛淚光，感動而笑，“穆哥哥，你成熟了！也消瘦了許多！……”
??她似又想起了什麽，疑問：“穆哥哥，你為何會在此？你不是和方錦瑜……成親了嗎？”
??穆易舟苦笑一下，坦率道：“我逃婚了！洞房前逃出來的！”
??“什麽？”方落離驚詫不已，“為何？”
??“我不相信你會死，我要找到你！我隻想找到你！”穆易舟深情而堅定。
??方落離有些動容，卻歎息道：“穆哥哥你這又是何苦呢？落離不值得你如此拋家舍業，遠走他鄉！”
??“不！落離！你值得！隻要找到你，一切都值得！”他情不自禁將她擁入懷中，慶幸失而複得，好似得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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