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祭嫁新娘
方落離一夜夢醒，渾身酸痛，依然記不得夢中之事，但比起原來的美夢，如今全是夢魘，夢中的惶惑恐懼與現實的處境比，也好不到哪去，反倒是現實更像夢魘。
??她坐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肩膀，陰濕的牢房裏，睡多了也會要命。她湊到天光處想要汲取一些溫暖，不知自己會麵臨怎樣的處置。
??穆易舟返回河堤的途中，看到祭祀水神河伯的隊伍，抬著禽畜瓜果、五穀糕點，還有一個身穿嫁衣的少女，浩浩蕩蕩向大河行進。
??少女被綁著雙手，哭哭啼啼，一路哀嚎，途中百姓也都加入進來，跟隨隊伍去觀看祭祀儀式。
??穆易舟心事重重，無心顧及這些，若不是河伯發怒又衝塌了堤壩，若不是他增備物資，調用馬匹，也不知道方落離借馬五日卻未曾找他。
??本想問明緣由，怎料到了方府，竟得了一個奶奶去世，方落離毒害祖母下獄的消息，真真是五雷轟頂。
??本想著堤壩完工，向父親討個賞，便能迎娶方落離進門，接她們祖孫二人脫離苦海，誰料橫生變故，出此大事！
??他料定方落離定是遭人陷害，可憐奶奶還未見他們二人成親，便命喪黃泉，心中又悲又怒。
??如今，要想什麽辦法，才能救方落離呢？他百般思討，覺得請父親大人去司寇大人那裏通融一下，即使申冤，也能爭取些時日。
??穆易舟快馬加鞭，趕過祭祀隊伍，一進駐帳，他便跪在了穆國忠麵前：“父親！前幾日您答應賞賜孩兒的事可還做數？”
??穆國忠見穆易舟如此行止，差異萬分，欲扶起他問：“何故如此？”
??怎料穆易舟不肯起身：“請父親回答孩兒，可還做數？”
??穆國忠見他如此鄭重，便答：“當然做數！”
??“即使堤壩被二次衝毀，尚未完工，也能應允孩兒嗎？”穆易舟為求確認再次追問。
??穆國忠雖不知兒子今日為何如此異樣，但猜想他定是有要事相求。
??他道：“原本，堤壩屢次垮塌定是要被王上問責的，幸虧司空令向王上參了方世海一本，說他這個知府不為民著想，不敬畏神明，多年來不曾祭祀水神河伯，致使水神發怒，衝毀堤壩良田，災民無數，要求王上治他瀆職之罪。王上這才未將堤壩毀塌的罪責怪在我頭上。隻要為父安好，答應你的賞賜自然做數！你有何事，但說無妨！”
??穆易舟道：“父親可還記得撫養過孩兒的方家奶奶有個養女叫方落離？”
??穆國忠思討了片刻道：“依稀記得，那時她還是個小女孩兒，如今已大了吧？”
??“孩兒自小與她青梅竹馬，早已心生愛慕，本想求父親答應我與她的親事，迎娶她過門。”
??穆國忠聽他此言，皺了皺眉：“哦～方家養女！”
??穆易舟繼續說：“她如今以毒害祖母之罪，關入了大牢。”
??“什麽？方家老母死了？”穆國忠驚問。
??“孩兒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她會毒害奶奶，方家隻有落離才是真心孝敬奶奶的，孩兒最清楚她和奶奶在方家的境遇。孩兒願以性命擔保，她絕不會害奶奶，定是遭人陷害！孩兒鬥膽請父親向司寇大人請命徹查此事，還方落離清白，為方家奶奶申冤！”
??穆國忠皺著眉若有所思：“竟有此事？方家老母對我們有恩，為父也心有感念，若真是如此，為父答應你，跑一趟司寇府，請司寇大人徹查此事！”
??方世海聽說司空令在王上麵前參了自己一本。如今司寇大人又要派人徹查方落離毒害祖母一案，腹背受敵，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府中發怒。
??方夫人卻更火大：“你發什麽威？早解決了她們，也不至於鬧到這步田地！”
??方世海慍怒道：“那畢竟是我的親娘！我還能趕她們出去不成？誰讓你自作主張設了什麽毒計，如今鬧到如此地步，你叫我如何收場？若司寇大人派人來，真的查出什麽來，咱們一家就完了！”
??他拍掌跺腳的說完，方夫人心虛的重重坐回椅上，翻著眼搜腸刮肚想辦法。
??方錦瑜進入廳中，聽到父親母親爭吵，卻不急不慌，開口道：“父親母親莫愁煩，女兒早已聽說此事，倒是有個法子可以一箭雙雕！”
??“快說！”方世海催說，方錦瑜道：“養女毒害祖母，往大處說是公案，往小處說卻是我們的家事，若我們將此事化小，隻說是養女照顧不周，至祖母病重而亡，因傷心情急才告了她，今念及她也是無心之過，就撤回狀告，罰入祠堂悔過！”
??方夫人急道：“就這樣饒了她？那不是放虎歸山嗎？”
??方錦瑜婉然一笑說：“若父親願獻出自己的女兒，祭嫁給水神河伯，為百姓祈願，此等誠心可昭日月，誰還能說父親未敬畏神明，未替百姓著想？”
??方世海一喜：“女兒，你竟願意祭嫁？如此孝心，為父著實感動！”
??方錦瑜瞪了一眼父親繼續道：“父親別忘了，方落離也是父親的女兒啊！”
??方世海和方夫人這才心領神會，點頭稱讚此計甚好！
??大河岸邊，眾人簇擁著祭嫁新娘蓋上蓋頭，登上花船，各種祭品擺滿了船身，幾個頭戴鬼麵的祭司，和著詭異的鼓點，跳躍起舞。在一陣熱烈的鼓點和眾人的歡呼聲中，花船被推入水中，隨著流水，越飄越遠，直至消失。
??大河寬闊，水流靜緩。殷紅的晚霞，將兩岸群山與如鏡的河麵籠罩在一片血色中。
??花船上，蓋著蓋頭的祭嫁新娘還在嚶嚶哭泣，哭聲回蕩在空穀靜河之中，似鬼魅鳴唱。
??突然，河麵上傳來沙沙的響動，祭嫁新娘抓下蓋頭，驚恐地在花船周圍四處張望，竟忘了哭泣。當花船駛入一處狹窄的山縫時，船頭水麵一陣轟響，花船劇烈晃動起來，祭嫁新娘嚇得驚聲尖叫。
??此時，兩道黑影從水中轟然竄出，劈頭而下，一個青麵獠牙，一個玄翅黑魚，當看清他們臉麵時，祭嫁新娘嚇得麵色慘白，立即昏死過去。
??他們上船後，化為人形，黑魚化為一個嫵媚女妖，她在祭嫁新娘頭頂用力一吸，一股透白的魂氣飛出，她的精魂便被吸食殆盡了。
??隨後，女妖對青麵怪妖嬈一笑道：“塗術！她的肉歸你！”
??青麵怪立即摩拳擦掌，留著口水道：“這細皮嫩肉的，味道定然不錯！”
??他露出一口慘白的獠牙，啃食了她。祭嫁新娘被吃幹抹淨後，二怪將船上的祭品全部卷走，河上隻留下一隻空空的花船獨自飄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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