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兔子不是兔子
灌木叢中，與雜草幾乎渾然一體的兔子正在進食，遠處的農莊升起了炊煙。
??那些煙夾雜著人類獨有的危險信號，告誡著周圍一切的生物，這塊地盤是他的。
??兔子本來隻是兔子，許多年以後它都是還是這麽想著。
??兔子本來隻是兔子，會找另一隻兔子，生一窩崽子，然後可能像它的父母一樣在某一天被狐狸吃掉，也許會老死，老到餓死，不不不，那樣似乎更可怕。
??可是兔子不是都這麽過嗎，當你是兔子的時候，你會關心的隻是每天的肚子。
??活著都會費很大勁兒，誰會想著怎麽以後該怎麽死的問題嗎？
??思考這些問題是很累的，因為沒有結果沒有出路，思考的深了兔子就會很痛苦，然後發瘋。瘋了的兔子活著就是地獄。
??本來兔子也不會想到這些，吃上最喜歡的嫩草就是它天天蹦蹦跳跳的樂趣。
??直到一支利箭射穿了身邊驕傲的野雞，身後獵狗的狂吠和腳步聲來不及等它回頭看一眼這昔日又愛又恨的夥伴，一張血盆大口馬上就可以叼了這支嚇傻的兔子回去向主人邀功。
??緊急時刻，本能使得它拔腿就跑，一直跑，不敢停歇。
??雖然它知道自己會被吃掉，但以前總是警覺地預知危險，在狡猾的這項天賦上，隻有那隻討厭的野雞喜歡炫耀自己飛翔的優勢來打壓它。
??這次的危險實在太近了，那支箭怎麽會一點聲音沒有？
??狗又是怎麽悄無聲響的來到它們身邊？
??那隻野雞這就是死了？它會被吃掉？
??如果我被叼走也會被吃掉？就像那些草被我吃掉一樣？
??我被吃掉的時候會痛嗎，好像我吃草的時候我也不知道草會不會痛。
??它又想到父母，聽說是被狐狸一口咬死的。
??一口？那到底咬在了哪裏呢？
??它瘋狂的在山野裏麵逃竄，帶著這些瘋狂的想法。
??它停不下來。
??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也停不下來。
??突然一顆從未有大樹擋住了它的去路，來不及改道它硬生生的一頭撞了過去。
??竟然是這樣死掉。
??以前聽說過有兔子給樹撞死的，沒想到自己也這樣愚蠢。
??誰知，那樹卻突然變得無比柔軟，比那驕傲野雞的羽毛還要還要順滑。
??它被安全的彈了回去，落在樹底下。
??腦袋卻還是嗡嗡嗡的響，幾次死裏逃生它無法冷靜。
??可接下來的場景卻讓它無法接受。
??它痛苦在地上痙攣抽搐，最後止不住的嘔吐，像是有天上的炸雷活生生地霹在了自己的腦袋裏，頭痛欲裂直至昏死過去。
??幾天後它才奄奄一息的醒來，是一起長大的山羊救了它，帶回來的時候它沒有什麽外傷，不斷的抽搐更像是嚇死的一般。
??“你發生什麽事了？”山羊給它叼來嫩草關切的問。
??這一問又像是一擊雷劈中，它閃躲、痙攣、驚恐.……
??它對著山羊認真說到：“山羊是山羊，野雞是野雞，兔子是兔子，山洞是山洞”
??又看著身邊的嫩草說：“草是草，大樹是大樹，人是人……”
??山羊見它越說越語無倫次，更加確定它是被嚇到了，關切的問：“你到底遇到什麽了？你慢慢說……”
??兔子在山羊的安慰下，努力恢複情緒，用盡可能平靜地說到：“山羊，你說大樹是人嗎？”
??山羊被他問得一楞一愣的。
??兔子用愈發歇斯底裏的氣勢說到：“如果大樹是人，那山羊也不是山羊，野雞也不是野雞，我也不是我了吧？那我還是能是誰？”
??愈發瘋狂的時候，隻聽“嗡……”的一整天旋地轉，兔子再次倒了下去。
??原來是背後山羊一記悶蹄子敲暈了它，“媽媽說，你受了刺激還是多讓你休息下。”
??從此以後，這片古老的山林有了一隻瘋瘋癲癲的兔子。
??它總是嘀咕“山羊不是山羊，人不是人，大樹不是大樹，我不是我……”
??有時候瘋子一樣來回嘀咕，有時候又像是很嚴肅的在自問自答：“那我也可以不是我，我得是誰呢？”
??兔子再也無心覓食。
??山羊把它帶在身邊，知道它不喜歡群居生活，每天在羊群旁給它找個安全小窩，時不時瞄幾眼，給它送一嘴嫩草。
??可是山羊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冬天快來了，食物緊缺，每個族群得過冬的方式不一樣，沒有自保能力早晚有一天會被叼走。
??族群裏有一位年紀最大的山羊奶奶，慢悠悠的嚼著草，晃了一眼兔子喃喃地說道：“和那隻老狼以前一模一樣。”
??又低下頭自顧自地啃著草。山羊卻聽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奶奶，你有辦法救它？”
??山羊叼著兔子往老狼的洞穴出發，本來兔子啊羊啊這些是絕對不可能招惹狼這種凶殘的家夥。
??可是山羊奶奶說：“這隻狼很小的時候也突然瘋了天天說一些糊塗話，誰也搞不懂，也不知道到底好沒好，反正後來也不吃肉了，離開了狼群，自己獨居在山崖上的洞穴。
??有時候有動物落入陷進它遇到了就去救上來也不自己吃，久而久之大家都不怕他了。
??但它也不親近任何動物，包括自己的族群。
??我很小的時候就聽爺爺說了它的故事，現在我都這麽老了，不知道它還在不在。
??你要想救兔子，可以去試一試。”
??來到傳說中的山崖，山羊憑著矯健的身手找到了洞穴。
??除了進來的時候有點陡峭，這個洞穴實在平平無奇。
??山羊不禁擔憂傳說是不是真的，畢竟誰家裏沒有幾個愛吹牛的長輩呢。
??山羊咩咩的呼喚著，回聲卻一遍遍的把山羊嚇得夠嗆，萬一裏麵不是那頭不吃肉的狼呢？
??萬一是那頭狼忍不住又吃肉了呢？
??山羊越想越後怕，聲音越叫越露怯。
??兔子卻突然“噔噔”一下往洞穴深處瘋狂的跑去。
??不一會就消失在拐角處。
??此時山羊更是被驚得全身發麻。
??它想跑卻又擔心兔子，硬著頭皮也往洞穴裏走去。
??還沒到拐角處就看到兔子回來了。
??雖然樣子還是消瘦不少，眼睛卻恢複了往日的活力，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精氣神。
??沒等山羊發問，兔子興奮地說：“兔子可以不是兔子！山羊，謝謝你，我現在已經知道了，以前沒明白的事情現在想去明白了。”
??山羊雖然聽不懂它的話，但大概明白它是好了。
??本來有一肚子的疑惑想問兔子，但看著它凹陷進去的臉頰，又不忍發問。
??隻能說：“那就好，你沒事那真是太好了。那我們回去吧？”
??“山羊，我們要在此分別了，我要開始走一段很長很長的路，以後如果有機會，我會回來看你。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也替我謝謝山羊奶奶和整個山羊族群。”
??山羊怔怔地走回族群，它意識到可能就此見不到兔子了。
??腦海裏浮現兔子和它說的最後一句話，邁開腳步向族群跑去。
??“兔子不是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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