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手談
黎軒對陶槐對他的評價如何不甚在意，隻是步步緊逼的笑著追問：“所以您的回答是？”
“行吧，向地母上神起誓……”陶槐這次沒有糊弄，一字一句說完了誓言，沒有任何問題。
黎軒摸不透他心裏的想法，正打算用讀心術卻被長庚道長扯住了袖子：“他雖是靈體，修為卻已至出竅，你……還是莫要冒險”
黎軒張了張嘴，饒是他再淡定，乍一聽陶槐有七階的修為，一個“臥槽”差點從嘴裏蹦了出去。
“那下棋……你們誰去？”林渺沒注意到黎軒和長庚道長的對話，還在為下棋的事情為難，“這事兒我真的不行。”
古鏡微倒是聽清楚了，心頭一驚，也覺得和平至上，但是她的學棋曆史和林渺沒差多少，也不敢接這活：“我大局觀不行，還是算了吧。”
“唉——真是，來這兒尋寶怎麽還要下圍棋。”林渺小聲嘟囔著看向無比淡定的黎軒，“軒哥你呢？”
“手談乃風雅之事，所以我……”他眉尾一揚，神情毫無波動地緩緩吐出後兩個字，“不會。”
“不會你很自豪是吧！”林渺喊著這句話，一轉頭對上了笑眯眯的長庚道長。
“既然如此的話，那我來吧。”長庚道長輕輕撣了撣衣袖，抬手一步上前，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數枚白棋忽然從棋盒中連串兒飛入了他的掌心，他反手握拳笑著向陶槐做了個請的手勢。
“厲害！長庚道長不動聲色就搶了先機！從氣勢上壓到了對方！”林渺仿佛大仇得報一般出聲叫好！激動得像個賽場解說員。
“氣勢上壓沒壓倒另說，挑釁的意味是夠足了。”古鏡微話一出口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居然是個黑的？不過長庚道長這舉動也說明她之前確實沒看走眼，他的修為肯定不比鬼修陶槐低。
陶槐的臉色比之前黑了些，一把撈過石桌上的棋盤扔了出去。棋盤在空中一轉，發出一陣“哢噠哢噠”的機括聲，然後從底盤下長出木結構的四方長腳來，形狀看起來有點像疊紙彈簧。
打量了幾眼，林渺忍不住感歎：“居然還有這樣的機關。”
黎軒掃了一眼院子裏的木頭和半成品：“這大概是他設計的吧。”
古鏡微點了點頭，盯著一處半成品的木箱子看了一會兒，那裏是奇怪聲音的來源之處，現在更是變成了利器劃木頭一樣的聲音，還有些刺耳。
見眾人被他的棋盤機關吸引去了目光，陶槐冷哼一聲，從棋盒中摸出兩枚黑棋丟到了棋盤上。黑子一落，棋盤的彈簧結構也隨之蹦跳了兩下。
長庚道長笑容不改，將手中的白子一拋，白子在空中排成了一條直線，不多不少正好八枚。
陶槐勾起嘴角，是他執黑子先。
“金角銀邊草肚皮”，陶槐像某位少年一樣將第一子落在天元上，棋盤還隨之調皮地彈了兩下。
“誒？這……奇招？”古鏡微有些摸不著頭腦。
“故布疑陣？”黎軒猜測道。
林渺咧著嘴笑道：“他就是個古怪老頭。”
這時長庚道長也落了第一子，他仍是隔空取子，完全沒有受陶槐影響，規規矩矩落於一角。
長庚與陶槐二人思路清晰、落子飛快，不過片刻已經來往二十餘手。這時二人棋風漸漸顯露，局勢也顯現出大致模樣，但是棋局中的奇怪之處才初見端倪。
“要我說這陶槐就是個臭棋簍子，技術是不太行滴。”林渺後退兩步到古鏡微與黎軒身後，小聲和兩人咬起了耳朵。
“小子，你知不知道觀棋不語真君子。”似乎有著順風耳技能的陶槐連頭也未抬。指尖飛出一顆黑子，向著林渺腦門飛去。雖然這小子說起話來奇奇怪怪的，不過“臭棋簍子”這句他還是聽懂了。
林渺在棋子砸到他頭上之前伸手接住，卻發現這枚棋子力道不輕，將他毫無防備的手掌割破了一個口子，滲出不少血來。
他抹了抹傷口，嬉笑道：“我可不是什麽君子，剛才您說我是奸猾小人，我覺著甚是有理。”
等又下過六手棋，看客之一的古鏡微有些犯迷糊了。有兩手棋很是蹊蹺，用直白點的話來說就是陶槐是明著送了兩個人頭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然後長庚道長還幫他填上了。對，沒半有點猶豫地幫對手填了坑，這兩步棋有那麽深奧？
不對，或許這本來就不是普通的圍棋。
還沒等看客們品出那六手棋的奧妙之處，機關棋盤的一角忽然“哢啦”開了一個洞口，“嗖嗖嗖”射出三支羽箭，擦著長庚道長袍角飛過，向他身後的古鏡微三人掠去。
黎軒一手背在身後，垂在身側的右手翻起一道劍訣，將三支羽箭盡數折去。
“這隻是個花架子啊！”林渺拈起一支折斷了的羽箭，這羽箭連箭尖也是用木料做的，射出速度不快，對他們這樣的修士來說殺傷力太弱。
陶槐用食指和中指夾了一枚黑色的棋子，指尖一彈，黑子“啪”一聲穩穩地落於棋盤一處的交叉線上。
機關棋盤抖動了兩下，一角又開了兩個洞口，像射彈珠一般射出兩顆泥丸。
“淚少！”
林渺聽見古鏡微和黎軒喊他名字，一抬頭看見兩顆泥丸向他的方向飛來，還帶著一股奇怪的臭味。
泥丸的速度也不快，林渺一側身就躲過了，口裏還嚷嚷著：“大叔？你這樣不厚道啊！怎麽都衝我來？”
這樣一來林渺的心思就不落在棋盤上了。機關不算驚險，他不太懂的是陶槐這麽大手筆在一個小棋盤上改造了那麽多機關，威力卻不大，怎麽看也隻是個拿來坑人玩的整蠱道具。他這到底是閑得無聊還是惡趣味？
等林渺再次看向棋盤，機關的開合處已經收攏，坐在石凳上的陶槐不知從哪摸出了一把羽扇，慢悠悠扇著風衝他笑。
“先是木箭，後是泥丸，這其中的機關竅門到底是什麽？”古鏡微看著棋盤回憶著陶槐之前的幾手棋，看見三片相連的黑棋，覺得形狀有些眼熟，再配合木、土兩種屬性一想，心中豁然開朗起來。
她小聲對身旁的黎軒說：“我有個猜想，那裏是震仰盂，正好是東方，那裏是艮覆碗，這樣一來這個位置正好是中間土。”
“這手離中缺，南方。”黎軒右手食指推了推眼鏡，細長的鳳眸中點漆般的雙瞳閃過一抹轉瞬即逝的亮光，“借巽風引火焚震木，生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