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姝顏笑(69)
劉橋一眼就認出那上麵的筆跡。
上麵寫著洛昭昭的名字。
是寫給誰的,不言而喻。
洛昭昭沉默片刻,還是在眾人期盼的眼神中慢慢打開了那封陳舊的信件。
雖然說關於當初那件案子,攝政王和公主已經調查得差不多,但其中還有很多細節是他們沒有弄清楚的,比如當時他們究竟遇到了什麽事,才會選擇自焚於此,再比如當初那些人的目標明明隻是她娘親,為什麽最後還是牽連了她父親。
這些對於別人來說,或許都是細枝末節,不值得深究,但對於洛昭昭來說,卻是永遠無法抹去的痛。
可她沒好意思再問景姝他們,也不好讓他們再去仔細調查。
現在忽然出現在這裏的這封信,就成了最後希望。
她匆匆看完那封信。
長達五頁的信紙,看到最後,她的雙手已經忍不住顫抖。
裏麵寫著她沒想到的真相。
劉喬本來也很想看一看上麵的內容。
畢竟對他來說,那是老板最後留在這個世上的東西。
但鈴音是個很有素養的護衛,她站在洛昭昭身後,不讓其他人上前窺視其內容,就連自己都是背對著她,所以那封信從頭到尾都隻有洛昭昭一個人讀完。
劉喬在後麵焦急等待。
“小姐,老爺都說了些什麽?”他伸著脖子問。
如果那封信上寫的是要讓他們報仇血恨,那他現在一定會毫不猶豫衝出去,把大廳的那些人全都燒個精光。
反正他這一輩子也已經活夠,剩下的日子如行屍走肉,無所謂做些什麽。
洛昭昭隻是將手裏那封信慢慢折好,又重新放回了信封裏。
“洛姑娘,你還好嗎?”鈴音有些擔心她的狀態,忍不住問。
“爹讓我好好照顧自己。”洛昭昭低著頭,臉上的表情看不真切,也讓人無法猜想。
劉橋又泄氣似的靠在門上,“老爺夫人走得匆忙,我曾想,要是能留下個隻言片語也好,若能告知仇人是誰,那我便是跟那些人同歸於盡,也要給他們報仇,可是現在、現在……”
“劉叔。”洛昭昭已經把那封信收回袖子裏,“父親在信裏有提到戲班,當初的戲班,就是你幫忙打理的吧。”
“是、是的。”劉橋沒想到在這封僅剩的手書裏還會有關於戲班的事,一時有些激動。
不過細想起來,當年他們這個由五湖四海的人湊起來的戲班,東奔西走,去過不少地方,也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原本打算在燕州城生根,誰知會發生這種事。
那件事情發生之後,戲班解散,沒有一個人願意留在這裏,隻有他不甘心。
“老爺說什麽了?”
“他說謝謝你。”洛昭昭眉頭輕蹙,“還有,對不起。”
因為當時流言四起的時候,戲班的人也遭受牽連,很多人出門都會被指指點點。
語言的惡有時比刀劍傷人更深。
但當時戲班的人從未到洛宅大鬧或者訴苦。
或許就是這些碰巧湊在一起的無家之人,比旁人更懂得他們當時的處境艱難。
仗義多是屠狗輩。
他們夫妻其實一直很愧疚,讓大家遭受了無妄之災。
信裏麵說,如果她看到這封信的時候,還能找到戲班的人或者班主劉橋,一定要給他們說聲謝謝,以及對不起。
劉橋聽完這些話,整個人愣住。
不知過了多久,才跪倒在地,痛苦失聲。
淚水滾落在地,帶起陳年的灰塵,傷痕遍布的臉上痛不欲生,“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說,你們不也是無辜的嗎?該死的是那些人,是那些畜生啊!!!”
說起來,劉橋自己原本也是個窮凶極惡之徒,隻是後來遇見了洛憐花,機緣巧合下,才選擇改邪歸正。
走南闖北的那些年,是他人生中最精彩的時候。
但美好的時光太短暫。
如今他也垂垂老矣,半隻腳踏進黃土。
所以他恨。
他不甘心。
鈴音被他這模樣嚇得不輕。
他臉上本來就滿是傷痕,哭起來就更顯得猙獰。
她擔心地看向洛昭昭。
洛昭昭隻是搖頭。
等他情緒稍微平複,才道:“劉叔,我還有一個問題。”
“小姐有什麽想問的,就盡管問吧,隻要是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訴你。”
“你可以告訴我,我爹的名字嗎?”
在燕州這一個多月,她總是聽人提起她的父母,但說的都是殘雪將軍和她的丈夫,從來沒人提過他。
她想知道他的名字。
劉橋哭得聲音幹啞,那雙空洞泛著紅的眼睛看著她,半晌才道:“老爺名叫洛憐花,是當初收養他的那個戲班給他取的。”
正因為如此,後來他們在遊曆的路上也幫助過不少人。
可都說好人有好報,為什麽老天這麽不公平,讓好人慘死,壞人逍遙?
“洛憐花……”洛昭昭輕聲念叨。
正要再說什麽,紫微宮的人忽然匆匆趕來,臉上帶著焦急,“洛姑娘!不好了,前廳有幾個人忽然不對勁,你快去看看吧!”
洛昭昭沒來得及細想。
聽到有人出事,她連忙起身,匆匆趕到前廳。
到了之後,卻發現原本應該好好呆在大廳裏的百姓們都瑟縮在角落,中間幾個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紫微宮的人則站在中央,一臉嚴肅。
“洛姑娘來得正好。”博安也趕過來。
“發生什麽事了?”
“剛才都還好好的,但這幾個不知怎麽回事,忽然說些瘋言瘋語,還無故攻擊身邊的百姓,小的怕他們傷人,就隻能讓人先把他們打暈。”
現在到洛宅安置的百姓越來越多,正廳已經快裝不下,他隻能帶著一部分人到偏廳去。
結果剛一走,就發生這事。
洛昭昭走過去,發現這幾個就是之前叫囂著不願來的那些。
她皺眉,“他們說了些什麽?”
博安歎息道:“都是些讓人聽不懂的話,什麽冤有頭債有主,他們隻是拿錢辦事,讓將軍放過他們。”
“將軍?什麽將軍?”
“誰知道呢,說不定是在哪裏做了虧心事,心裏有鬼吧。”博安低下頭。
周圍百姓都驚恐地看著這邊。
忽然,有人想起什麽,大聲道:“我想起來了,當年鼓吹女魃之亂的,不就是這幾個人嗎?好哇,原來他們是受人指使,故意這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