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九章 孽緣
準確的說，這是經曆過許多世的江淮。
??那個曾經為雲家姑娘悸動過心房，不惜為她反抗父族，最後被聖上貶為巡城金吾衛的可悲青年。
??在雲若璃成為雁王妃之後，他又慢慢從底層一路摸爬滾打，重新回到了朝堂。
??但那個時候他並未想到，他即將要麵對的是江家滅族的噩耗。
??因為那時先帝執意要迎顧氏進宮。
??但凡知道她身份的，都知道她是臣子妻，先帝卻不顧勸阻，一意孤行，江氏率眾臣勸阻，甚至不惜死諫，但沒有用。
??顧氏還是進了宮。
??而先帝也惱江氏一族。
??再後來，江氏滅族，他卻被梵若寺的老和尚給救了。
??剛醒來那段時間，他恨透了顧氏，同時也恨過雲若璃，他為她做過那麽多，到最後隻換來個家破人亡的下場，怎麽能不恨。
??他也想過報仇。
??老和尚知道之後，竟也不勸他回頭是岸，反而給了他把刀，還有一張人皮麵具，道一句孽緣。
??他當時還覺得奇怪，這素來以慈悲為懷的老禿驢，居然還能慫恿人殺人。
??不過他那正是憤恨的時候，並未想太多，就帶著刀，換上人皮麵具，離開梵若寺，去浙海尋雲若璃。
??路上，不知為何走錯了路，去到一處無人的雲廬。
??怪的是，那雲廬中書海雲集，浩如煙海。
??更怪的是，他在那雲廬之中尋不到出路，麵對那堆多如山海的書籍，他以為自己會餓死在裏麵，但幾天過去，他又絲毫感覺不到饑餓。
??無法，他隻能坐下看書。
??不知多久，他在那些書中學會了奇門遁甲，陣法五行，及觀星測算，雲廬才消失。
??但隨之而來的，是一隻他從未見過的巨獸。
??大概有幾層樓那麽高。
??他嚇傻了，同時也終於明白老禿驢給他的那把刀究竟是用來幹什麽的。
??但麵對那種程度的猛獸，那把刀又能起到什麽作用。
??他把老禿驢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最後還是葬身獸口之中。
??就在他意識混沌的時候，眼前又重新出現了光。
??那是一張從未見過的臉。
??她拿著匕首，把他一點點從巨獸口中扒拉出來，然後問重傷瀕死的他叫什麽名字。
??他其實不太明白，自己都傷成這樣了，她不抓緊救人，還要問這麽多無關緊要的問題。
??於是就口齒模糊的報了自己的名字，江奉之。
??可不知那位姑娘是不是有耳疾，竟然把他的名字聽成了張天一。
??他也懶得解釋。
??後來他被救了，帶到一個叫“基地”的地方，見過很多自己從未見過的新奇玩意兒。
??更神奇的是，那位救他的姑娘，也叫雲若璃。
??她也是大夫。
??不過在他們那裏，那叫“醫生”。
??他按兵不動，悄悄觀察這裏的一切，同時為了讓對方放鬆警惕，以報恩為名，將自己學到的奇門遁甲教給她一部分。
??很小一部分。
??她悟性很高，學得很快。
??後來他經過推算，終於知道這不是屬於他的時代，而眼前那個女人，這就是害他江氏一族滅族的仇人之女。
??同時他也知道，她很快就會死於一場爆炸。
??所以根本不需要自己出手。
??他猶豫很久，最後沒有選擇親手向她複仇，而是悄悄離開。
??被炸成碎片，大概也是上天為她選定的宿命。
??可沒想到的是，他離開之後，依舊沒有回到屬於他的時代，而是繼續在錯亂的時空洪流裏繼續流浪。
??他幾近瘋癲。
??在這個過程中，他遇見過很多人，也經曆了很多事。
??從一開始的慌亂無措，急著尋回家的路，到後來歸於平靜，隨波逐流，最後終於慢慢從塵世間抽離，成為一個徹徹底底的旁觀者。
??當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經曆過多少世之後，他才終於又回到這個地方。
??那時候的肅帝還很小。
??顧傾城也是。
??他的心又跳動起來。
??一開始他也曾經想去改變未來，甚至成為大齊地位最高，令人聞風色變的國師。
??可後來他才發現，不管自己怎麽努力，那些事情最後都會莫名其妙的回到曆史記載的軌道上去。
??他鬥得過人，卻鬥不過天。
??於是他棄了國師之位，又悄悄收端木若寒為徒，在皇宮浙海和苗疆布置下高深陣法，妄圖能有一丁點改變。
??但曆史還是無情的前進著。
??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無能為力。
??直到她又出現在自己的視野裏。
??雲若璃。
??那個曾經讓他心動過，怨憤過，愛過，恨過，最後又拯救過他的女子。
??她也來到了這個時代。
??原來當初在末世見到的並不是她的來世，而是她的前世。
??還沒有他前世。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恐怕不會相信這麽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可這麽多年，他所經曆的，又何嚐不是匪夷所思。
??他不再驚訝。
??再見到她的時候，他心裏早已經沒有了當初那些波瀾，無論是愛還是恨。
??因為他終於明白，當初那些莫名的情緒，不過是因為求不得。
??他一廂情願的奉獻了所有，並期待得到回報。
??但實際對方根本不知道他經曆了什麽，她有屬於自己的故事，也有她自己的緣分，他最多算她生命中匆匆而去的過客。
??對她而言，無足輕重。
??仔細想想，想當初所謂的恨，其實也不過是羨慕雲若璃能堅守本心。
??不像他，曾經聽命於父親，說放棄就放棄，後來又成為肅帝手中的刀組，不惜對她刀劍相向，再後來江氏一族滅門，他被肅帝過河拆橋，徹底活成個笑話。
??而雲若璃始終都是雲若璃。
??她不曾變過。
??原來這就是老和尚所說的孽緣。
??如今緣分已經了結，他也該走了。
??之前一直理解不了孫臨風的性子為何那麽歡脫，如今倒是有些明白了。
??丟掉手中的人皮麵具，他轉身走進夜幕裏，隻不過須臾的功夫，那裏就再看不到半個人影，好像大街上從沒有人來過似的。
??院子裏。
??顧阿妙正在就收拾東西，忽然有個花色錦囊掉了出來。
??她猶豫片刻，還是打開看了眼。
??她記得那是張天一曾經“賣”給她的錦囊，裏麵原本應該放著張白紙，可這次她再打開，裏麵除了一撮灰，再沒有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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